刚才,他才进寝楼唤醒皇上,突地感到胸口一阵滞闷,气息瞬间紊乱,知道有异,他随即赶至主厅,看见她身上的裘帔,他是又喜又怒。
怒是有人蓄意置她于死地,喜则是鸳鸯咒总算发生了效用。
鲜少成功的咒,代表着……她真的爱他。这无声的告白,让他又暖又动容,然而杀气也在这瞬间翻腾,就只为了保护她。
“是吗?皇上没跟我说,还真是对不住。”上官羿一脸抱歉,却很不真诚。“还好,你下的咒成功了……开心吗?”
皇朝太上皇之所以会让李劭在弱冠之年即位,那是因为他对祖宗遗训深信不疑,所以亲自走遍天下,就为了寻找李家后代,如今回宫,他是绝对不会让太上皇有机会见到舒雪尹!
所以,她非死不可。
李弼平静的黑眸瞬地冷鸷慑人。“国师,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和上官羿、李劭,一道在皇子上课的迅隼殿上长大,感情可比手足,然而,曾几何时,这份手足之情变了质?
上官羿的手足之情变了,他的手足之情也淡了。
“喔?哪里一样?”他轻哼。
“专注只为一人。”
扬起浓眉,上官羿笑而不答的神态与李弼有几分相似。
缓步走向他,李弼沉声问:“国师可是忠臣?”
他傲睨着他,久久才扬笑,说得斩钉截铁。“是,我是一个人的忠臣。”
为了守护金雀江山,他不惜一再容忍西苑公主的刁蛮放肆,就是要得到西苑的资源。只要对金雀好的事,他都会做,哪怕是要他双手染上鲜血,他也在所不辞!
“为了当忠臣,你可以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他不是不知道堂兄私底下做了些什么,但他从不插手,因为事不关己,然而现在不同,早在地动之初,他便相信堂兄必定也感觉到朋异状,所以他几乎日日守在雪尹身边,不让他接近。
地动代表着皇族归朝,上官羿绝不会让叧一派李家人夺回金雀江山,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在他幼年无依时,上官羿是保护他的兄长,是他教他戴上手套避免碰触,免得被无法控制的天赋逼疯,因为是兄弟,他对上官羿私下的动作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他要斩草除根!
上官羿那些肮脏手段,他并不是不会,只是不想使用罢了,若是逼急了他……他的手段会运用得比他更彻底!
“那又如何?为了成就大业,本该有人牺牲。”
“牺牲雪尹?”
上官羿不笑的眼瞳来霜带雪,再不隐藏他的执念。“这有什么不对?上官一脉为了皇朝鞠躬尽瘁,世世代代子孙皆受天咒缠身,凭什么不能让我掌握我想掌握的?李弼,这皇位,我绝对不会让李劭以外的人坐上!”
“雪尹对皇位没兴趣。”
闻言,他冷笑。“你果然早就知道她是李家后代。”接着面色一整。“就算她不要皇位又如何?那也改变不了她体内的血,改变不了她的身世,更改变不了变动的未来!”
水镜中,他看不见李家后代的脸,但他看得见皇朝异变,看见了皇位易主,而他倾尽一切也要阻止尚未到来的未来。
“……我会杀了你!”李弼面色平淡,杀气凝在妖异眸底。
“至少我还不曾想过要除掉你。”敛下眸,上官羿又回复那张无害的笑脸。“这一点,我可比不上你。”
“那倒是。”在遇上雪尹之前,他本就无慈无悲,看太多宫闱恶斗,经历战场暑杀,他半点感觉都没有,对于生死他一点都不在乎。
但现在不同,他的心为一个人而动了,而上官羿千不该万不该招惹那人,更不该对她下手。
“凤凌王,你眼露杀气了。”上官羿神色自若地瞅着他。
“可不是吗?”李弼握拳运劲。
两人自小一块习武,眼前人有多大能耐,他一清二楚,要在三招之内取下他的命,一点都不难。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杀我?”见他认真的模样,上官羿心中五味杂陈。
李弼不语,乌瞳杀气流窜得毫不挣扎。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一直以为我们兄弟是连心的,你应该会陪着我守护这片江山,想不到你竟为了一个女人而选择杀我。”他嘲讽地笑了,随即脸色一凛。“你让我好失望。”
“若不是你对雪尹下手,我又何必出此下策?”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但若是逼急他,休怪他无情。
上官羿冷瞳直瞪着他,突见厅外有抺身影窜过,他视线移去,瞥见他派出的探子快速地朝他比出一个手势,见状,他脸色突变,紧握在侧的拳头伸出大拇指朝天划过,探子随即领命而去。
李弼蓦地回头,瞥见探子离去,以为他想对心上人不利,大手迅速擒住上官羿的颈项。
“先别急着处置我,舒姑娘被太上皇带走了。”
李弼闻言瞇紧黑眸。太上皇对李氏后代的执着,他和上官羿在许久前就发现,若是被他发现雪尹是李凤雏的后代──不对,太上皇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无故带她走。
挥开他的箝制,上官羿皱眉。“我几次观水镜,皆看不清楚她的容貌,若不是接连两次地动,我可猜不出李氏后代竟如此不起眼,那么你想,太上皇到底是怎么怀疑的?”
李弼顿了下。雪尹确实不起眼,但和她在一起,就是感到舒服,习惯她的陪伴后再离开她,就会发现世道的一切都不对味了,她不起眼,却有着可怕的感染性和存在感。
他不知道太上皇究竟是如得知的,只知道他不要失去她……他宁可失去一切换求一个她!
“……你进不了后宫,除非你要造反。”见他要走,上官羿淡声提醒。
李弼没有犹豫,转过身去。
“你真要为她造反?不要忘了,自平德皇后便已立下规矩,若非皇上应允,擅闯后宫男子,杀无赦,你是想死吗?”终是见不得亲人做傻事,上官羿火大灺挡在他面前。“一个舒雪尹,值得你这么做吗?”
“我要救她!”李弼目眦欲裂,一把将他推开。
“你要救她?救了她又如何?救了她,娶了她,再亲眼见她死?”
他面色骤变﹐暴咆,“她不会死!”
“上官家孤老的命运,谁都没有例外,就算你被赐国姓又如何?体内流的一样是上官家的血,藏着上官家的天咒!你牵扯上她,根本就是要她死,这就是你保护她的方法?”他紧揪着堂弟的衣襟,斯文尽失。“你以为下了鸳鸯咒,与她同生共死,一切都很美好?她想过她的命运吗?她想陪着你死吗?”
他不管舒雪尹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只怕皇朝要失去第一武将。
李弼倒抽口气,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眸底闪过一丝挣扎。
可很快的,他就作出决定。“倘若结局一样都是死,不管她想不想,我都要她死在我的怀里。”李弼缓缓扯开他的手。“雪尹说,命是注定的,运是可以改变的,我的天赋改变不了,也宁可奋力一搏改变孤老命运,就算结局一样,至少我努力过!”
上官羿见他转身就走,好半晌才幽幽道:“那就不要怨我,她非死不可,我不可能给她机会,夺走皇上的江山。”
上官一脉,执着不悔,李弼是,他亦然。
第10章(1)
从皇宫西侧直入后宫,向北到底,穿殿度廊,踏上玉栏曲桥,走进峻工没几年的雀上宫,主殿里以金红双色为主,精美绣料垂落,金雕烛台上烧燃着奇艳光晕,映得李尔脸上的笑意更形吊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