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晃家两口子互相看了看,有点心动,却没胆行动。
「要不女儿现在就去找陈守将,向他禀明这件事,看他如何决断?」袁尚喜说到就做,转身出了营帐,去找看守流犯的留头儿。
留头儿听说她是袁尚喜,心跳了下。在这批犯人中,她可是个名人,押送袁家三口的宫差因为路上对他们照顾有加,都发了笔小财,回去后,还升了一阶。
袁家三口还没到大散关,那为他们打点前程的人就在这里晃过一圈了,留头儿也收了一份礼。大家都说袁家姑娘好心、仗义,朋友遍三江、知交达四海,这里的宫儿心里都有数,能给他们方便的,就别为难了。
袁尚喜跟留头儿说,她想见陈守将,留头儿便给她通传了。
陈守将在衙门接见她。
袁尚喜一进去,陈守将便以探询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袁姑娘想见本将,不知道有什么事?」
袁尚喜将爹爹生病,自己想代替爹爹去修缮城墙的事说了一遍。
「袁姑娘,本将下令要男丁,不止因为男人力气大,都是男人做活也方便。贸然插入你一个姑娘家,恐怕不太好。」
「犯女自愿单独负责一段城墙,从采料到修筑,犯女一力承担,如此既可完成大人命令、又不会混杂男女,请大人成全。」
「这样你会很辛苦。」
「犯女做得来,请大人成全。」
陈守将看着她,果然如传言中固执。他的目光朝后堂方向瞥了过去,那里有一道顺长的人影,对他点了点头。
他叹口气,便答应了。「好吧!明日我让留头儿带你去城头,他会告诉你,你在哪里工作。」
「谢谢大人。」袁尚喜告退离去。
陈守将对着后堂招呼。「你真舍得让她一个人去筑城?」
「你只要管城墙最后有没有修好便是,其他的与你无关吧?」白衣飘扬,一道身影带着杨柳新绿的风姿走出来,竟是柳啸月。他的目光追逐着袁尚喜离开的背影,一直没栘开。
陈守将幼时曾在沛州住过,和柳啸月交情非同一般,从没见他对哪个姑娘动过心,还以为他寡人有疾,结果他却搭上了那爱恋他多年、又被他拒绝数次的对门邻居袁尚喜。
也罢,人说,爱情来了,山也挡不住,管他爱谁,将来幸福就好。
可他的行为也恁怪,千里迢迢追到大散关,正该去会情人,彼此乐和乐和,他反而躲起来不见人,难不成他又后悔了?
「你在我的地盘上,想追求我看管的犯人,还说与我无关?」
「那你想怎样?帮我作大媒?」在屋里已经看不见袁尚喜的背影了,柳啸月干脆走出去。「若能成功,媒人礼随你开。」
陈守将跟在他身后。「你这是送钱给我花,沛州人谁不知道袁丫头喜欢你?」所以他也不客气了。「就三千两吧!你的大媒,我作了。」
「尚喜若肯点头,别说三千两,三万两我都付。」站在门口也看不到她了,柳啸月又一路追出去。
陈守将拉住他。「喂,前面是军事重地,你不能过去。」
柳啸月眼睁睁看着她失去踪影,心头再度泛起一股沈痛。
他的手又忍不住摸向胸怀,那里藏着她遗落的手绢,如今已经变成他最珍视的宝贝。
「别看了。我明天就去帮你提亲。」陈守将说。「但你们要成亲,得等她刑期满,或者皇上特赦,否则我还是公事公办,你可别为难我。」
「她不会答应的。」
「她作梦都想着嫁你,怎么可能拒绝?」
「倘使你喜欢一个姑娘,但那姑娘总拒绝你,直到你落魄了,她突然跑来说要嫁你,你接不接受?」
陈守将想了一下。「我恐怕会拒绝,我不想连累她,而且……」
「你会怀疑,那姑娘到底是同情你,还是真的喜欢你?」柳啸月叹气。「将心比心,尚喜也会这么想的。」
「可……这只是你的猜测。」
但通常他的猜测都很准。柳啸月一直就是个三思、五思、甚至是十思之后才会行动的人,也因为他想得多,以往,任无数姑娘追捧他,他总在两人初见面时,便将彼此的个性、行为、背景……各方面做分析,可每回结果都不美妙,他只好一一回绝她们。
如今他好难得地动了心,想得就更多了。怎么样爱她,她会开心?做什么事,她会高兴?她至高的幸福在何方……想到最后,他大汗淋漓,发现自己对不起她好多、欠她更多,而且他做的很多事都是无法被原谅的。
按照猜测,他只要跟她说喜欢她,她只会有一个反应——别闹了。
这真的很令人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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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守将对袁尚喜说,他是柳啸月的好朋友,想给她和柳啸月做个媒人。他本想,袁尚喜爱恋柳啸月多年,自己这一提,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谁知她竟如柳啸月猜测般,拒绝了。
他只能说,柳啸月猜测人心的本事,神了。
柳啸月倒很平静,这是意料中的事,他暂时也想不出解开她心结的办法,只好继续躲在暗地里偷看她。
修城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袁尚喜失去内力,仰仗的都是自己习武多年修练的好体力,扛石伐木,她一肩挑起。
他看了心疼,便趁黑夜帮她,肋她尽快做完分内事。
袁尚喜也没发现,她是个认真的姑娘,但从不心细。
就这样,流放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转眼半月,数百流犯倒下三分之一,都是水土不服,加上过度操劳,累病的。倒是袁尚喜已习惯了这种流血流汗的日子。
有人问她,边关凄寒,修城又苦,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撑得住?
可说实话,她并不觉得累,至少身体感觉良好,只是心里很想柳啸月。
原以为十多年磨砺下来,她已变得潇洒,结果分离一样地苦涩,况且现在又没有酒喝,常常想他想到腹内翻涌,她只能干呕。
她对自己的脑袋已不抱希望:永远学不会忘情,唯有冀望身体慢慢地适应这份相思。
「三公子……」
眼前这棵树长得特别苍翠挺拔,仿佛要冲入云霄。她抚着树干,就想到他,他的身姿也像这棵树一样,硕长端凝。
柳啸月是个律己甚严的人,所以他的行走起卧,有节有度,特别风雅。
在沛州时,她最爱找机会偷看他,即便两人隔着老远,中间夹着几百人,她也能一眼看出那一抹潇洒。
沙沙沙……风吹树梢,发出了呢喃低语。
袁尚喜抬头,看着树枝摇摆,好像在嘻笑。可惜柳啸月不常笑,因为他每次笑,就有很多姑娘贴近他,渐渐地,他就不爱笑了。
她注意到这件事后,就一直警惕自己,看他可以,但不能骚扰他。
也许是上天怜她一片真心,所以她躲得越严实,看到他笑容的机会就越多。
他大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微笑时,颊边泛着春意的梨涡,他也会坏笑,双睫低垂,有种说不出的魅态……
算一算,她看过他的笑竟有十余样,样样风情万种。
不自觉地,她也笑了。原来她与他的缘分也很深,所以才能认识他这么久、看过他如许多表情,她突然戚觉自己好幸福。
「袁尚喜,你不伐木,愣着干什么?」一个监工走过来问她。
袁尚喜恍然回神。「对不起。」老是为了想他而误工,这习惯不好。但她不想改,相思也许磨人,但想他的时候却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