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死!
“你真以为自己逃得了吗?”罗伯特追上他,笑着伸手掐握他后颈,只是微一使劲,便逼得他无法呼吸。
他眼前一黑。
罗伯特附在他耳边撂狠话。“我警告你,别惹恼我,否则我就当场杀了你!”
他吸不进氧气,意识逐渐昏迷。
“放开他!”一道清冷的嗓音落下,跟着,一串铁炼急如星火地破空而来,圈卷罗伯特臂膀。
他吃痛,不得已松开了手。
江丰睿重获自由,努力吞吐新鲜空气,眼前迷蒙的景象慢慢回复清晰。
他看见关妮薇,如同他初见她那夜一般,亭亭玉立于屋檐上,墨发飘飘,在夜风中肆意张狂。
然后,那美丽的倩影往前飞坠,犹如一只展翼的白鸟,一个美妙的旋弧划过夜色。
“你没事吧?”她轻声问他。
他怔忡地摇头。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眉目弯出浅笑,可转向罗伯特时,立刻转成凛然,两人在月下互斗。
江丰睿几乎看不清他们是如何过招的,动作实在太快,他只看见两道黑影穿梭来去。
忽地,静夜里数声枪响,血花飞溅。
他神智一凛,睁大眼,想看清是谁受伤了?
受伤的是罗伯特。他胸口与右腿同时中弹,屈膝跪倒,地面漫开一片鲜红。
血的味道。
江丰睿深吸口气,清楚地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连静静洒下的月光,仿佛也在此刻染红。
一串冰冽的笑音逸落。
江丰睿惊骇地抬眸,赫然发现这笑声竟是出自关妮薇之口,她的唇比平常更红,宛如染血的蔷薇,眸色亦转成妖异的红。
他倏地倒抽口凉气。
这个女人,不像那个会舔着冰淇淋对他笑的天真女孩,甚至比两人初遇的那夜显得更加魔魁——是因为血吗?是血的味道激发了她的魔性吗?
他看着她飞快地窜到罗伯特面前,以铁炼卷住罗伯特颈脖,就像那夜她圈锁他一样。
葱葱玉指点向罗伯特胸膛,挑起一抹血,舔进嘴里。
“你的血,好像不怎么好喝。”她冷淡地评论。
“拜托你,饶了我……”罗伯特痛楚地求饶,努力从铁炼的钳制中寻出呼吸的空隙,虽然右腿与胸口的伤口几分钟后便会痊愈,但他不能没有氧气。
“我接到的是格杀令,不是逮捕令。”她言语无情。“你既然落到我手里,就乖乖受死吧。”
“拜托,请你饶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什么。”关妮薇冷笑,直截了当地拒绝罗伯特与自己谈条件。
眼看她的唇愈来愈逼近自己,露出亮晃晃的白牙,罗伯特心生恐惧,禁不住出声哀号,凄厉的呼号划破黑夜,令人不忍卒闻。
江丰睿只觉得透不过气,他不想看,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吸干罗伯特的血,这太可怕了。“关妮薇!”
发自内心的呼喊,震动了关妮薇,她转头望他,秀眉一蹙,泛红的双眼在无意间渐渐敛去魔光。
她动摇了,嗜血的本能在听见他的呼唤后,退缩了。
趁她犹豫之际,罗伯特拼命挣脱束缚,开展双翼潜逃,她没有追去,怔怔地站在原地,与他四目相凝。
她在他眼里,看见一丝藏不住的惊惧,右手颓然垂下,铁炼脱坠于地,铿锵的声响,撞击彼此胸口。
好片刻,她樱红的唇,才扬起涩涩的笑。“我很可怕,对吗?”
他惶然不语。
这样的沉默,更加揪紧她的心,薇薇地发痛。“你说的没错,我们是不同类,在你眼里,我毕竟……是个怪物。”
就像母亲说的,她不是正常人,她是异类,是怪物。
关妮薇酸楚地想,眼眸隐隐刺痛。见到方才失去理性的她,想必他一定也这么认为。
他会讨厌她吧?会不会像母亲一样,只想远远地躲开她?
她低下头,心口一阵阵地揪痛。“不要讨厌我,好吗?”像猫咪般的低微嗓音,是对他的求救。
江丰睿听出来了,上前一步。“薇薇。”
她扬眸,望向他。
“我不讨厌你。”他哑声澄清。
但是也不喜欢,是吧?她看着他的眼,那里头仍深深内蕴着阴郁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不可能喜欢她,他喜欢的,是丁若悠,是对他最重要的人。
真羡慕丁若悠,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对他撒娇,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宠爱。
真羡慕她……
关妮薇涩涩地盯着地面,地上,仍流动着罗伯特未干的血,她心念一闪,急忙蹲下身,以双手捧起一滩血。
“你做什么?”江丰睿震惊地瞪着她的举动。
他吓到了吗?她苦笑。“别怕,这可以帮你。”
她伸出手,轻轻地将血抹上他被烙印的半边脸,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不要怕,我不会害你。”将血涂抹均匀后,她又柔声叮咛,接着勾下他肩颈,樱唇贴上他脸颊。
他震撼。
“别动。”她温软地低语,在他脸上绵密地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这是在做什么?
他顿时感到头脑晕沉,全身忽冷忽热。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死于欲望的折磨时,她放开了他。
她对迷惘的他微笑,牵起他的手,带领他抚摸自己的脸颊。
“感觉到了吗?你的记号消失了。”
消失了。
纠缠他多年的丑陋烙印,人称为魔鬼的记号,消失了。
从此以后,人们看他,会是一个长相英俊的普通成年男子,再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了,人们看着他时,眼神再也不会流露出恐惧。
他自由了。
一直遭受束缚的心灵,终于自由了。
“为什么你能做到?”江丰睿怔忡地抚着自己脸颊,不敢轻易相信。“究竟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关妮薇微笑解释。“这个记号是罗伯特用刀子在你脸上留下的伤口,因为刀上附着他的血,所以伤口很快凝结了,却会留下除不去的疤痕,只有利用他的血,才能让这道疤消去。”
“所以你刚刚才会沾他的血涂在我脸上?”
“嗯。”
他怔望着她,心下仍有疑惑。“那为什么……你要吻我?”为何要用她的唇,温柔地亲过他脸颊?仿佛是呵护着他的伤口,不让他感觉疼痛。
“因为除了他的血,也需要我的血,把我们的血融合,便能在你脸上产生化学变化,抚平伤口。”
“你的血?”他惊愕。“这么说你也受伤了?”清锐的目光迅速梭巡她全身上下。“是哪里?你哪里流血了?”
“这里。”她指向自己的唇。
他愣了愣,这才发现她粉嫩的唇凹着一道似月牙的印。
“伤口如果太浅太小,很快就会愈合,我必须持续咬着,血才会不断流出来。”
所以她方才吻着他的时候,其实一直咬着自己的唇,当他享受着那温馨甜美的滋味,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时,她正承受着阵阵痛楚。
他简直……太可耻了,他不值得她如此待他。
“对不起,薇薇。”他抬起手,拇指颤抖地擦过她唇上的月牙印。“痛吗?”
“你干么向我道歉?”她眨眨眼。“这种伤口对我来说根本是小意思,一点也不痛。”
“真的不痛吗?”他狐疑。
“真的不痛。”她用力点头。“你忘了吗?我是吸血鬼,不是人类,这点伤不算什么。”
“别这么说话。”他皱眉,不喜欢她称呼自己“吸血鬼”,她不是说过,长生种从来不会如此自称?
“因为我不是长生种。”她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也不是人类,我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