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回天霄城?”菁儿讶异地瞪大了眼。
小桩也提高嗓音问道:“我们不回天霄城,那么要上哪儿去?”
“哪里也不去,我们就在安陵县找个地方住下来。”厉香桐轮流看著眼前两张惊愕的脸蛋,浅浅一哂,心想康州这么大,而安陵县就在登阳县旁边,又是康州第一大县,在那里应该不难找到容身之处。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小桩非追问出原因不可。
“是啊,小姐。”菁儿也被搞糊涂了。
“那是因为相公并不是真的要纳妾……”厉香桐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小桩和菁儿听得不禁一愣一愣的。“所以就算相公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还是要留下来等他,不管要等多少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奴婢就知道姑爷不是那么无情的人。”菁儿很欣慰当初没看错了人。
小桩也知晓错怪石耀军了。“可是小姐这么做太委屈了,不如我们回去跟城主商量,请他出钱帮助姑爷东山再起,这样不就得了?”
厉香桐知道其他人一定都会这么想,便淡淡地反问婢女。“你认为以相公的为人会接受吗?相公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靠著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要他为了让我能过好日子,接受娘家的金钱,甚至去跟邱家求援,以后又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得起头来?”
“姑爷真傻!都什么节骨眼了,何必管那么多?”小桩悻悻然地骂道。
“他就是这么傻,可是相公有的就是骨气,不管再艰困的环境,都想靠自己的双手,我就是爱他这一点,所以才会决定这么做。我不希望他为了我去向别人低头,就算将来真的东山再起,相公也不会认为是靠自己得来的,又怎么理直气壮地去帮助那些穷苦人家,那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厉香桐唇畔含笑,仿彿掉进了美好的回忆之中,想著石耀军傻气笨拙的笑容,却给了她无限温暖,那是支持她的力量。“跟相公比起来,我一点都不委屈,想到他对我种种的好,即便再辛苦我都愿意,只是害你们也得跟著我吃苦。”
“小姐都愿意吃苦了,奴婢当然也可以。”两个婢女异口同声的说。
闻言,厉香桐握住她们的手,庆幸有这两个忠心又贴心的婢女陪著自己,不过马车才又走了一段路,从来没晕过车的她竟难受地吐了。
菁儿抚著厉香桐的胸口。“小姐,要不要让阿忠他们把马车停下来?”
“不用……”厉香桐虚弱地说。
小桩用手巾帮她擦拭嘴角。“小姐从来没这样过,是吃坏肚子吗?”
听著婢女这么问,厉香桐这才想起癸水已经两个多月没来了,原本这几天就想请大夫过府一趟,看看是出了什么毛病,结果却忘了。
难道……
厉香桐将手心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先是有些惊慌,不过很快的冷静下来,因为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可是好事,她该高兴才对。
“小姐还想吐吗?”小桩担忧地问。
“没有,我已经好多了。”厉香桐露出欣喜的笑靥,知道自己就要当娘了,这让她更生出无比的勇气。
见主子居然笑了,菁儿和小桩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当她们乘坐著马车来到安陵县,厉香桐变卖了所有的嫁妆,花了几天的时间,找到一间便宜的房子,虽然很小,只有两间房,但起码能遮风避雨,前院还有口井,旁边的空地可以自己种菜,她一眼就喜欢上它,最后便决定将它买下来。
“往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厉香桐满是憧憬地说。
菁儿看著每个角落都有蜘蛛网,以及桌椅上的厚厚灰尘,不禁打了个冷颤。“真的要住这儿吗?”
“不要啰嗦了!”小桩将桶子递给菁儿,然后回头对厉香桐再三交代。“小姐什么都别碰,你现在怀了身孕,要是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碰。”厉香桐抚著正孕育著孩子的平坦小腹。
当她们来到安陵县,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夫,确定自己真的有喜了,她好希望能快点告诉石耀军,让他知道自己当爹了,可是这么一来不就前功尽弃,石耀军一定不会让她走的,而且为了她和孩子,也就不得不放下自尊去跟别人伸手借钱,想到这儿,厉香桐便决定将这个秘密压下来,暂时不让其他人说出去,等将来她再来请求石耀军的谅解。
看著小桩和菁儿已经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厉香桐又想到买了房子之后,手边的银子省点花大概能用上一、两年,不过也不能等著坐吃山空。
如果石耀军得花上五年、十年的时间才能东山再起,那她得再多攒点钱,只是从来没亲手赚过半文钱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她得好好想一想。
第9章
一年后,京城——
石耀军步出悦宾酒楼,经过这一年来的奔波劳顿,他原本墨黑的头发也添了不少银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大爷!”在酒楼外头等候的魏伯正和附近摆摊做营生的贩子闲聊,听一些小道消息,见到石耀军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事情都谈完了?”
“嗯。”石耀军简单地回道。
魏伯观察著他严肃的脸色,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当行头、行老的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人,他们找你来,该不会是要大爷再把稻谷的价格降低吧?再这样下去根本没赚头,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他倒是没这么说……”石耀军这才咧著嘴笑了,脸上的阴霾也跟著一扫而空了。“只说现在时局不好,北方的旱灾又愈来愈严重,加上这半年来有不少商人藉机囤积,害得白米价格高得吓人,百姓们买不起,不少店铺也快生存不下去,现在朝廷要大量收购白米赈灾,所以我手上有多少稻谷,他们都愿意买下来,不过价格可能不会太高,但是也不失是个好机会。”就因为知道他不从中获取厚利,做生意又很实在,不会乘机哄抬价格,大发灾难财,因此行老才会找上自己。
“真的吗?”魏伯乐得眉开眼笑。“那大爷刚刚在烦恼什么?”
石耀军搔了搔脑袋,露出一张傻呼呼的憨厚笑脸。“因为我现在反而担心手上的货不够了。”想到那些有过生意往来的农户宁可先勒紧裤带,也愿意把稻谷先给了他,款子以后再算,只因为相信他,这份恩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这有什么问题?只要大爷开口,那些曾经受过大爷恩惠的人都会愿意伸出援手,所以我们这一年来只要人回到了康州,不怕没东西吃,也不怕没地方住,就算只是啃干粮、打地铺,大家都想尽自己一点力量来帮助大爷早日东山再起。”魏伯简直乐歪了嘴。“所以说好人还是有好报,傻人也有傻福,老天爷还是有长眼的。”这时他不能再骂老天爷,得要心存感激了。
“这些恩情我都感念在心,不过现在我们得尽快回樊县跟大家商量,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好。”石耀军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起步,得要把握机会。
魏伯兴冲冲地说:“那就快走吧。”
“嗯。”石耀军才这么回答,冷不防地,眼角瞥见画摊上挂的一幅水墨丹青,让他本能地停下脚步。
“大爷?怎么了?”魏伯见石耀军没跟上,便又踅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