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不定五年前那个夜晚,他的确是爱她的,的确想和她谈恋爱。只是,事过境迁,人的感情会生变。
当然,她必须公平一点。
光阴也改变了她,那年她不计较他多久才出现,只一心巴望着,他肯回来就好;现在,她贪婪了,想知道他的工作生活、亲戚家人,想知道他的一切一切。
她想利用一堆「知道」来确定自己在他心中,占住什么地位。
是长大了吧,长大的女人不再事事盲目、一味对爱情憧憬;长大的女人多少懂得为自己设下标准,确定自己在标准值内,才肯付诸行动争取成功机会,如果自己不在标准内……
她能理解,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么,她在交往的标准值内吗?
她想,并没有。
晨希拿起行李袋,走出家门,搭电梯,从十二楼到一楼,数目字一格一格往下降,她的心也跟着下沉。
电梯打开,她经过警卫室时,警卫伯伯跟她打招呼。
「范小姐,要去旅行吗?」
「伯伯,新年快乐。」她没回答警卫伯伯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
「是不是要跟男朋友去玩?」
伯伯年纪快六十岁了,还能笑得满脸天真。真好,人要这样快快乐乐活着,才值。
「没有。」
「范小姐在生气厚,圣诞节没来、新年也没出现,是要给他好好教训一下啦。」
晨希笑而不语。
「不过也不要教训得太重,好男人不好找,女生要学会体贴男人,现在经济不景气,赚钱很辛苦。」
「伯伯,我可不可以把东西寄放在这里?」
她从行李袋里拿出纸盒。
「寄给谁?」
「我男朋友,如果他来了,就请你转交给他,如果他没空来拿,等我回来,我再带去给他。」
「好啦,没问题,如果他有来,我一定帮你带到。」
「谢谢伯伯,等我回来,再煮大餐请伯伯吃。」
「好啊,范小姐的手艺好得没话说,比我们家的黄脸婆还会煮,现代女孩子像你那么会煮饭的,很少了啦。」
「谢谢伯伯,我先走了。」
她笑着挥手,背过身时,垮了唇,她问自己,他还会来吗?她半点把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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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年一月九日。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她依旧不在家。
九天,就算闹脾气也够了,他每天打电话、一抽空就去找她,可她没回来,只有被塞爆的电话答录机,告知着,她不在。
那几天,他忙翻,一方面照顾医院里的义父,一方面接手义父所有工作,他不停开会、沟通,不断和各个厂商见面,他必须表现出卓然的魄力与能力,稳定军心也稳住上下震荡的股票。
等所有事都上轨道,义父的病情也稳定下来之后,他没回家,直接驾车到她的公寓。
他未上楼,警卫伯伯先拦住他,并交给他一包东西,说是晨希托他转交的。
「范小姐的男朋友,你这样不好啦,放女朋友一个人过节,她很可怜,煮的东西都没人吃。」警卫伯伯热情的说。
姜非凡没搭腔。
警卫伯伯又说:「范小姐不在家啦,你不必上去。」
「她去哪里?」
「不知道,我看她提着行李跑出去,会不会是太生气,离家出走?」
说不通,如果对他生气,何必离开自己家里,只要换锁、不开门,他就拿她没辙。
何况,晨希没有过闹脾气纪录,不管他多晚来、多久没来,她从没对他抱怨过。所以,他认定她有事出远门,也许是唱片公司的事,也许是去找她爸爸或妈妈。
这些话他没说,却问了另外一句。「她什么时候出门?」
「元旦早上出门的,不过范小姐的男朋友,你不必太担心,我看那天范小姐的情绪还不错,跟我聊好一会儿,她就算生气,大概也没有气得很凶啦。」警卫伯伯还是坚持她生气、离家出走这个版本。
姜非凡打过招呼,转头走往电梯,电梯关起时,还听到警卫伯伯对他说:「我没有骗你,范小姐真的不在家……」
他上楼,用她交给他、他从没使用过的钥匙打开门。
屋里很乾净,像往常一样,但阳台上的桂花有点乾枯,他接了水龙头,帮桂花浇水。
电话答录机的红灯闪着,他打开。
哔……我是爸爸,三月份我可以回台湾一道,有没有空?陪爸爸吃顿饭。
哔……我是阿华啦,晨希,你的曲子做得怎样?拜托拜托,千万别拖,这次的大牌很难伺候。
哔……晨希,我是庄凯杰,文哥介绍我们认识之后,一直没有联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们再约出去吃顿饭?
哔……小晨新年快乐,妈妈拜托你,有空回去帮我看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接下来几通电话都是唱片公司的催稿电话。
这代表,她不在家,也没出国去见爸爸妈妈,最有可能的是回外婆家?不对,她母亲的电话在晨希出门后才拨进来……也有可能,她之前已打过电话……
姜非凡抓不到头绪,进房间,打开衣柜,她大部份的衣服都在,这让他松一口气。
再回客厅,看见桌上未开的纸盒,是晨希给他的,是她说的圣诞礼物吗?
「圣诞礼物」让他微微地红了脸,那是他第一次爽约。两次爽约,她多少有微词吧,难怪警卫一口咬定她离家出走。
无奈,姜非凡打开盒子,当他看见盒子里那条昂贵的钻石项链时,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他送她的,为什么退还?她不收吗?生气吗?她决定离家出走、决定和他分手?
念头生起,他坐立不安。
他待在她屋里,不顾她的隐私,翻逼她的抽屉,他打开每个关上的柜子,却遍寻不到蛛丝马迹。
他以为晨希会待在这里等他回来,从没想过,她的等待不是理所当然。他猛然惊觉,她是女人、有男人追求的女人,她的脾气好、长相好,不必无条件关在这里,等待他偶尔上门。
她去哪里了?他想破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她的手机、不知道她的亲人朋友,他对她的一切知道得很少。
他忧虑焦躁,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心慌。他不断问自己,她去了哪里?最后,他沮丧承认,完全没有头绪。
是黎雨佩的电话把他催回医院的,她看着他的狼狈:心疼的抱住他,连声赌气的说:「不要了,这个公司我不要了,才几天,它就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我作主,我要把它卖掉。」
他忙抱住她,说:「不是,我不是因为公司的关系,我只是昨天有点事……」
话没说完,他发觉怀里的黎雨佩哭得认真。
「怎么了?为什么哭?」
他推开她,勾起她的脸,审视。
「哥,我吃得很少。」
「我知道,你吃得太少,不好。」
「我不介意有没有名牌穿。」
「对,我们家小公主不败家。」他哄她。
他够累、够烦,但他很清楚雨佩、义父和公司都是他必须扛的责任,就算心底有再多事,他都必须压抑。
「我不需要很多钱,所以你不必那么卖力,你要好好吃、好好睡,不要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
原来是关心他啊,拍拍她的头,姜非凡安慰她。「我都懂。」
病床上的黎意群醒来,看着他们的互动,莞尔。他对女儿说:「雨佩,你出去一下,爸爸有事要和非凡说。」
「不,你又要编派哥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