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苦笑,连荷香这样的孩子都可以如此明白地看出这里面另有内幕,那么瑾元呢?他就这么轻易上当了吗?
第三天,雁融去了趟广德楼。离开王府那个让她窒息的环境,她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好一些。
但广德楼里也无法消减她的落寞与苦闷。
胡全惴惴不安地问:「王把,家里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吗?」
因为她把胡全叫人王府去给瑾元煲汤,所以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而胡全的问题又让她的心情沉重起来。
「有劳你牵挂,没什么大事。」她只能这样故作淡然地回应。
胡全还是很忐忑的样子,「那时……我正好也在厨房,的确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王府里的人该不会怀疑是我和王妃联手做这件事吧?哦,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王妃给那个女人下毒,王妃您宅心仁厚,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只是……」
「只是这未免太巧了,是吗?」雁融苦笑。前脚她刚叫外面的厨子入府做饭,又让人给于香香添了燕窝,后脚于香香就中了毒,王府的厨子都在府中几十年,身家清白,也难怪胡全会担心别人怀疑他。
广德楼也同样待不住了。雁融出了楼,漫无目的地想在街上转转,忽然有个古怪的声音小声叫她。
「承德王圮,请过来这边说话。」
她看过去,只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正冲着她点头微笑,旁边还站着一个青年公子,负手而立,像是在看路边摊位的什么东西。
她在一怔之后陡然意识到那个青年公子是谁。走了几步过去,低声说:「龙行鱼服是天子大忌。」
瑾阳转身抬起头,笑眼盈盈的,「雁融,你劝谏的口气很像是个在朝为宫几十年的老学究。」
她垂下眼,「他们和我一样,都担心陛下的安危。」
瑾阳往旁边走了几步,她很自然地跟在他身边。
「若说担心安危,现在倒是换朕来担心你了。怎么?听说王府出了点事?」
雁融叹气道:「原来这点事情都已经惊动了陛下。」
「这件事情可不算小,瑾元本来就是风口浪尖的话题人物,之前娶你,然后又接于香香入府,桩桩都是人们热中闲磕牙的事情,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让朕不担心你都不行啊。」
「有劳陛下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我还好。」
「还好吗?可我刚才看你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雁融,希望朕把你嫁给瑾元的这件事不是个错误,否则,朕会心头不安的。」
她无言地跟在他身边,走了许久,忽然问道:「陛下,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我嫁给王爷?」
瑾阳沉吟一会,然后笑道:「瑾元一直像股生性漂泊浪荡的风,他年纪不小了,该有个家了,而朕一看到你,就有一种心头安定的感觉。朕希望你能给他一个让他能安定下来的家。」
她勾起唇角,「也许陛下高估我了,我未必是能让他安定下来的那个人。」
「你不必妄自菲薄,雁融,你身上有着我们谁也不能预估的力量。朕和瑾元是兄弟,朕既然看到了,瑾元也必然看到了。」
皇上的话触动了雁融,她觉得自己这样静静地等下去真的是很傻的一件事,与其坐等瑾元的态度,不如自己去问个清楚。
她匆匆赶回王府,一进府门,管家就跑来说:「王妃去了哪里?王爷找了您半天,已经大发雷霆了。」
她一震——瑾元在找她?为什么?
说不上心头涌起的是兴奋,是期待,还是惴惴不安,她一路急速地走向瑾元的书房,到最后几乎就要跑起来了。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书房门口时,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去了哪里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问话中没有担心忧虑,也没有柔情蜜意,有的只是一盆冷水般的不满和指责,兜头泼下——
也许是脚步还没有站稳,她晃了一下,等喘息平定,才淡淡地说:「府内既然没有我的事情,就想出去走走。」
「那夜虽然无事了,但是这几天未必就没有事。你是王妃,一天到晚在外面闲晃,就算我不在乎外面人的口舌,你自己总要顾忌一下你的身份。」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带着刺一样扎过来,让雁融所有的期待都化为了清风,霎时间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
她也冷冷地问:「那王爷找我是有什么大事?」
「于香香的事情,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她一只手掐紧门槛,似笑非笑地问:「解释?什么解释?」
「关于她中毒,是否真的与你无关?」
他刚刚问完,就见她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皱眉问。
「我笑你怎么现在才问我这个问题,我笑你压根不该问我这个问题,我也笑自己,不该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太过美好。」她虽然在笑,但是心头却在滴泪滴血。「其实你何必问我什么,这件事你真的没办法调查清楚吗?」
「我调查是一回事,我要你的回应是另一回事。你只要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就行了。」
雁融一甩手,迈入门内,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这件事下是我做的,你会信吗?」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
瑾元与她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眼中看到的是疼惜和坚定。是吗?还是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王爷若是信我,就不该问我这个问题。问了,便是不信。」她一字字的说,每个字都痛彻心扉。
但他只是皱眉,「雁融,你别为了斗气故意避重就轻,我必须要给周围人一个解释,否则满天的流言怎么平息?」
她凄然笑着,咬着牙根说:「你从来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你在乎的只是那个人而已。王爷,还记得你那天对我说的话吗?你说感情的长短不是用时间的长短可以衡量,不要让你在我们两人之间作选择,因为那就像是让你在一双鞋子和一只手臂之间作抉择一样。当时我很感动,我本来以为在你心中的我是那只手臂,而现在我才明白,这不过是我一个愚蠢的梦,于香香才是可以与你患难扶持的手,而我是那双穿完就可以扔掉的鞋子。」
瑾元惊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怒道:「雁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那我该怎样说?应该谦恭而卑微地请她谅解我,我不该给她添什么燕窝,让人有机会陷害我?王爷,如果我今天一定要逼着您在我们两人之中作一个选择的话,您的答案是什么?」
他盯着她,「雁融,你现在太激动了。」
她忽然往后退了两步,点点头,「好了,不必告诉我答案,因为我已经明白了。」她转身跑出书房,跑得比来时还要快。
一路上的下人们都惊诧地看着她奔跑的身影,不明白乎日里端庄贤淑的王妃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稳重高贵全然被她丢弃,只剩下绝望冰冷的玉容,和……眼角流出的泪滴,疼碎人心。
晚问,荷香来送饭时,惊讶地发现雁融不在房内,问遍了府里上下,都说没有看到她,直到问到大门时,才知道她下午时一个人悄悄出了王府。
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随即荷香在雁融的房内发现一封信,信封上写了瑾元的名字。
敏感的荷香知道必定出了大事,急忙把信送给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