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沉默了。
父亲离弃、母亲早逝,她一直渴望亲情。
如果可能,她希望得到公婆疼爱,也想将公婆当成双亲孝顺,而不是未进门就先让他们父子反目、说出什么终身不相往来的气话,甚至把老人家气得一病不起。她不是不明白永璇对她的爱意有多坚定,可是……如此不孝的做法实在教她无法认同。
“常姑娘,凤仪在这里请求你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一家人吧!”
看出相思似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也立即示弱,装出好人模样。
“只有你悄悄离开这里,永璇哥才会死心,王妃的病也才能好转,你要是真心为永璇哥好,就别害他成了万人唾弃的不孝子。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日子难过,这里是五百万两的银票——”
“我能靠行医度日,并不缺钱。”常相思推回她递来的一叠银票,心里已有了打算。“公主,你的来意我已明白,请你替我转告王爷和王妃,我无意让他们如此伤心,也请他们原谅永璇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我……会离开他。”
“真的?!”
瞧她一脸欣喜,常相思不禁摇头长叹。“公主,听我奉劝一句,感情之事不可强求,永璇跟你不可能有结果,你对他还是尽早死心来得好。”
“不,只要没有你,他一定会选择我。”
凤仪公主窃喜于心,却不敢表现得太得意,就怕被她瞧出任何破绽。
“对了,刚刚说的事绝对不能让那两个凶神恶煞知道,你得瞒着他们离开,否则让永璇哥知道我帮王爷他们来当说客,他们父子亲情只会更糟。还有,你什么时候走?”
“放心,我知道什么事不该说,这一、两日我便找机会将他们支开再走。”她强忍着椎心之痛,已无力和其周旋。“公主,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请早日离开,将消息带回定远王府。”
“好。”可凤仪走没两步又回头。“不过,我会在城里先住上两天,确定你离开再回宫。常姑娘,希望你言而有信,别让本宫失望——”
常相思没答话,目送着凤仪公主离开,浑身温热仿佛也随着她一步步流失,越来越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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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左永璇领兵逼宫,没想到昏君早一步被自己一手培育的密探刺杀身亡。消息一传出,朝野动荡,他当机立断,立即拥立向以贤能着称的香王为帝,再与南天齐一起带兵弭平四方想乘机据地为王的乱党。
两人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不到三个月便平定天下,左永璇再次受封为“一宇并肩王”,荣泽更胜以往。
但也因此,三个月后他返抵京城,才从护卫口中得知常相思失踪一事。
他发了狂地四处奔找、发布全国协寻,匆匆又过数月,仍未得到任何有关她下落的蛛丝马迹。
“干爹,你看、你看!”
王府花园里,翔儿努力练着父亲教授的拳脚功夫想博取他欢心,左永璇捧场地笑,可明眼人皆能看出他笑不及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翔儿竟然是南天齐的儿子,这远比凝香楼鸨儿真是南夫人更令他惊愕。
原以为找到了翔儿,必能寻回相思,哪知她送翔儿返家时,竟说要云游四海,多方学习医术,顺便寻找她大哥和七巧,把翔儿交给他娘便一去不返。
想到她一个姑娘家竟敢天涯独行,做个四海为家的走方郎中,左永璇每晚都睡不安枕,除了求老天怜见,至少让她已找到大哥和七巧,好有个照应,已经毫无他法。
他逼问了凤仪公主,才明白相思究竟为何要不告而别。他气闷下已,气相思、更气自己,气她竟然如此轻易听信他人言语挑拨,更气自己早知她有此心结,应该更早将她接进王府,让她眼见为凭,便不至于让有心人从中作梗,落到双雁分飞的地步。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就不晓得到底是觅回相思、解了他这相思苦比较快,还是他禁不住相思成狂的时日先到?“看来你的功夫又更上一层了。”
一名浓眉鹰扬、明目如星,举手投足问散发着威仪的朱袍男子走向左永璇,以眼神示意他往下看,他才发现自己竟在下自觉中捏碎了石椅扶手一角,掌心被刺出了血还浑然下知。
“我想,常姑娘绝对不乐见你如此。”南天齐拍拍他肩头,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没人比我更懂得分离之苦,所以我不劝你什么有缘终会相见的废话,只是你如果再这么一面操劳国事、一面不分昼夜地寻人下去,只怕你离英年早逝不远,和常姑娘只能来生再见。”
左永璇干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也会说笑话逗人了?”
“我只说实话。”南天齐拉过他的手,取出布帕稍作包扎。“还有,翔儿年纪虽小,但心思细密,他也想他思姨,只是怕你不开心才不敢提起,还懂得做些事逗你开心,光瞧他这份努力,你就不该终日烦忧,让他为你担心。”
“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儿子?”左永璇笑看他一眼,随即举手招来翔儿。“翔儿,你练武也累了,干爹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百花糕,让黑叔叔带你去拿。”
“干爹和爹呢?”他一手拉着一个。
“我们要去见你皇叔叔。”南天齐望向站立一旁的黑夜臣。“黑兄,翔儿就有劳你帮我带回将军府。”
黑夜臣不多话,点点头便拉着翔儿离开,“好端端的去见东麒做什么?”左永璇直呼皇帝名讳,有些意兴阑珊。
南天齐面色凝肃。“有紧急军情。”
左永璇眉一皱,立即起身。“路上再把你得到的消息全告诉我。”
稍晚,不必经通报,两人人宫直奔御书房。
韩东麒自从登上帝位,每日从早朝后便埋头苦干,忙着批阅案上似乎永远不会减少的奏折,不到三更不沾枕。
可一听说边关来报,邻国借故兴兵来犯,原本布满疲惫血丝的双眸非但毫无忧色,反而闪动精光。
“好!”他抛下手中狼毫笔,起身双袖一振,斗志勃勃地说:“朕要御驾亲征!”
“休想!”
左永璇和南天齐异口同声,把他按回龙椅上。
“呿!”韩东麒浓眉挑飞,没好气地一把摘下头上金光夺目的九龙冠。“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我要退位,我们重新抓阖!”
没错,这皇位是他“输”来的。
当初三人结盟起义,只为了拯救苍生,可没人想揽皇位来坐,等到顺利推翻暴政,这烫手山芋谁也不想接。
三个人最后决定用做好记号的竹签来抓阖定新帝,而他,就是那个赌运背到极点的输家。
“愿赌服输。”南天齐硬把九龙冠戴回他头上。
“那昏君怎么说也是你的大伯父,他造的孽当然是由你这做侄子的担,天意如此,你别再找我们麻烦。”左永璇把笔塞回他手中,完全不予同情。“在朝野回归正常运作前,别想找借口出宫透气。仗,我来打。”
“不,我来。”南天齐否决他的毛遂自荐。“永璇,这些时日为了让我多些时间和香浓、翔儿相处,已经让你操劳太多,还是让我——”
“嫂子不是还在闹别扭,不肯对外承认是你的妻子?你就不怕她趁你领兵出征,偷偷跑到哪问庵庙落发为尼?”
“会吗?”提起这,南天齐真的有些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