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逃婚
情人座是情人才能坐的位置,别人坐上去,感觉就不对了。
对不起,我必须清除情人座上的影子,才能嫁给你……
她的头发很黑,比大部份人都来得乌黑亮丽,她的发丝盘在脑后,几缕散发垂在颊旁,在光线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长得相当美,瓜子脸、弱柳眉,带着一股林黛玉似的灵气,纤细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得像个陶瓷娃娃,这样的外表,往往让人误解她是温室花朵,事实上,她并下是。
她叫做姚子夜,是个编辑,进入出版集团不过短短几年,就从文字编辑升为总编,仗势的,不是她的美丽柔弱或家世背景,而是她对文字和时尚的敏锐度。
由她主持的女性杂志Pretty,在英国的年销量从百名外爬升到第一名,而各种语言译本,行销世界十二个国家。
在出版集团里,她的能干带给同事们的惊艳,远远超过她的美貌。
现在,她坐在机场的椅子上,紧闭眼睛、偏着头靠在椅背,她累坏了,即使顶着一个大浓妆,仍然掩饰下了她的黑眼圈,从身边定过的旅客,都忍不住驻足多看她几眼。
在英国,穿着新娘礼服的东方美女,的确相当容易吸引人们目光,何况礼服还是由香奈儿设计师专门为她量身打造,船形领边,绣了一整排的8,千百只展开双翅的粉蝶像千百个8,停靠在她的裙摆间,只要轻轻一动,那些美丽的数字就会在脚边翩然飞舞。
“很美丽对不?她是我的逃婚新娘。”一个高大的男人轻步走来,对着正在注视睡美人的女孩们说。
她们回过头,在看见男人的同时惊呼。天啊,好帅的男人!他嘴边挂着浅浅笑容,看着熟睡中的女子。
他是英国珍爱出版集团的总裁,不曾出现在电子媒体上,他的年纪很轻,却成功地将一个百年老店翻新,珍爱出版的各类杂志成了世界各国年轻人的最爱,不管是时尚美容、休闲运动、明星八卦、观光旅游……每种不同的杂志都做出与众不同的特色风格,让它们在世界各地一枝独秀。
女孩们的眼光定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
他是中英混血儿,有着一头浓密的黑褐发,却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他的五官立体,像所有混血儿那样出色,他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高,结实匀称的身材让人垂涎不已。
“有了你这么棒的新郎,谁还肯逃婚?”女孩笑说。
“可是她逃了,丢下两百个在教堂空等的宾客。”带着无奈的笑容,他望着沉睡的新娘说。
在今天之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他的新娘将会逃婚,他打死都不信,子夜是那么理智、负责的女人,怎么可能?
没错,就是这四个字——理智、负责。他需要这样的女人来和自己“合作”,合作出一个正常、健全的家庭,所以,他的新娘非她来当不可。
“为什么?难道你做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她说,她必须清除情人座上的影子,才能安心嫁给我。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是情人座吗?”蓝眸中透出一丝不解。
另一名年轻女孩笑了,他看见她串在舌尖的珠子。
“情人座是情人才能坐的位置,别人坐上去,感觉就不对了。电影院里有情人座,餐厅里有情人角落,而有些男生的机车后座只留给情人。
“我猜,她以前认识的那个男孩,还没有从她心里的情人座离开,也许她需要一点时间,把心空出来,才能容纳你这个好男人。”
他点头,终于弄懂何谓情人座。
打从见到姚子夜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最适合自己的女人,无关爱情、无关乎感觉,他要的是一个成功的结论。
他不相信爱情甚至于……轻视爱情,对他而言,爱情不过是一种商业产品,不确定性高过确定。但他对婚姻、孩子有很大的期许,他只准自己赢。
女孩们挥挥手走远了,他坐到子夜身边,望着她眼下的疲惫,想起他曾经问过她,“你为什么要这么拚命工作?”
“我不要让脑袋有一丝空间。”她回答。
“不留一点空间,怎么能装得下我这个好男人?”
当时,她苦笑不答,低头回避他的问题。现在他总算了解,只要脑袋空出一丝空间,他尚未入住,某个男人便会先行强势入侵,让她躲不开。
握住她的手,他是个体贴包容的绅士,他理解她的为难。
在他的手覆上时,子夜惊醒了,在看清是他后,万分讶异。
他笑了笑,“不要那么惊恐,我不是来逮你回礼堂的,只是……你不是常对属下说,做事要有计划吗?怎会都要逃婚了,却什么都没准备。”
他指了指她手边的小钻包,那是和礼服搭配的,功能是漂亮,不是装物品,他想,里面顶多只能放几十块英镑和手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子夜还是没想透,为什么他会出现。
“你在电话里说,必须清除情人座上的影子才能安心嫁给我的时候,我听见广播的声音。”
“那你……”她想问,你不生气吗?可他没给她机会问。
“我帮你把衣服和护照证件都带来了,你去换衣服,我去买机票,我们分头进行。”他把一个大大的纸袋递到她手里,离去前,他转过身确定,“是到台湾,对吧?”
“为什么?”她不懂他的举动,他应该留在现场收拾残局,而不是在这里买机票,问她要飞哪里。
他喜欢她难得露出的迷糊。“别告诉我,你想穿着新娘礼服上飞机,我比较喜欢低调。”
“可是我、你……”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他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不是我也不是你,是‘我们’要一起上飞机。”
“为什么?”
“因为要把那个霸道的男人从情人座上赶走,你需要我帮忙出力。”
她凝望他。他为什么不生气愤怒?为什么不召开记者会指责逃婚新娘的罪状?他该表现出受创甚重,博得观众同情……他应做的事很多,就是不该追到机场,还说要为一个背叛者出力。
见她发傻,他笑道:“快去吧,两个小时后有到日本的飞机,我们在那里转机好不好?”
她傻傻地点了头,仍然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从台湾回来之后,你还是会嫁给我,对吧?”他问。
她又点头,这次,多了两分笃定。
有了一点点后悔。她不懂,拥有这么温柔体贴的满分男人,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心中的影子?是先入为主,还是她从未真正将那个人自心中剔除?
“Edward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太莽撞,可是……”
“可是这件礼服让你无法呼吸?我早该看出来的,在你试穿礼服的时候。”他莞尔地帮她把头纱取下来。
那个时候,她跟他说,婚纱上面的钻石太重,怕颈椎无法负荷。现在回想,当时,她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举棋不定。
“不是礼服的问题,是我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准备,没想到在进礼堂之前,却突然发觉,就这样嫁给你,对你对我都不公平。我必须回去,把过去的事做个了结,我需要把事情厘清楚。”
所有人都说她幸运,爸妈也说她肯定前辈子烧了好香,但即使身穿着婚纱,她仍然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的婚姻,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的理由逃婚。可是她逃了,为一个连自己都很难说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