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夜溪瞪了他一眼,“小恶不惩,就会有酿成大祸的一天。你就这样帮陛下治国的?”
“我曾和你说过,活在这世上,明哲保身最重要,你总是这样强硬地和所有人为敌,就像琴弦绷得太紧,早晚断掉,到时候伤的人不知道是别人还是你自己。”
他堆着笑望着她,“夜溪,你可知道为夫我是最心疼你的?”她凝视着他的眼,心中慢慢思量他刚才的这番话。不是生气他的话太过自私,而是奇怪他为什么要在楚长烟面前说这些事情?
流寇之事,他们曾在朝廷上有过争执,虽然曹尚真没有和她推心置腹地深谈,但是以她对他的了解,也知道他对这件事绝没有他说的那样轻率看待,更何况,他们和楚长烟都是初识并无深交,在这种人面前,他从来不说真话,此刻这番说词,莫非也是在做戏给对方看?
那又是为什么,他信不过楚长烟吗?
她的沉默让梦娇以为是她不愿意回去,于是慎怪着曹尚真。“尚真哥哥,一定是你得罪了夜溪姊姊,所以她才不愿意和你回去。夜溪姊姊,我们走,不和他们男人坐在一起了。”
丘夜溪不解地任她拉起自己,“去哪儿?”
“去楼上坐坐,我有些话要和你说呢。”梦娇对她眨了眨眼。
迟疑了一下,她才点点头。
曹尚真笑咪咪地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上楼,问身边的人,“京城的女人都是这样刁蛮,像野马似的难以驯服。是不是?”
楚长烟斟酌着回答,“卑职没有和京城的女人有过过多的交往,依在下来看,丘尚书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一心忠君为国,有点小女儿的心思也无伤大雅。”
曹尚真瞥他一眼,“你对我们家夜溪倒是满了解的。不过她这个脾气在朝中真的是不占便宜,我宁可她回家相夫教子,乖乖地别给我惹事。”
他微微笑道:“若丘尚书是肯乖乖相夫教子的那种温婉女人,丞相大人当初就不会娶她吧?”
闻言,曹尚真也报以一笑。“你好像也很了解我?唉,我们俩的亲事是父母做主,也没有反对的余地,不过你也能想到,平日总是一堆应声虫围在我身边,偶尔遇到了一个这样敢和我杠上的女人,按照民间土话来说,就是― 还真的挺够劲儿的。”
他笑得贼兮兮的,楚长烟也就陪着他笑。
接着,曹尚真话题一转,“流寇的事情,就还是请长烟你接着忙吧,该剿的时候就剿,朝廷每年都会给兵部拨银子,不用一用,难道要白白放着?陛下喜欢听战功,你就多写点喜报给陛下听,累积些战功,日后我也好调你入京。至于流寇能不能肃清并不着急,中原那边和异族打仗,一打就是上百年,也没见有几次肃清的,不必真的把他们当回事。”
“是。”楚长烟深得领悟般起身致意,“多谢曹丞相栽培。”
“不必客气。其实要栽培你的也不是我,出京前陛下还和我问起你,你是从宫里出来的,陛下对你还有印象,一直说你年少有为,堪为大用,我倒没有想到,你和梦娇也是旧识?”
“那年陛下召我入京,封我为千总的时候,曾和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曹尚真似笑非笑地点头。“我们梦娇心高气傲,不轻易和人交朋友,我瞧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像是很赞许,所以即使没有我,我看你将来要想高就也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楚长烟诚惶诚恐似的立即低头拱手。“卑职是丞相大人手下之臣,不敢走旁门左道。”
“若是你和公主的交情能再深点,说不定……就不是什么旁门左道。”
曹尚真说得暧昧隐讳,可楚长烟仍旧垂着头,并未响应,彷佛没有听懂似的。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丘夜溪看她一进了屋子,忽然变得扭扭捏捏起来,就知道她拉自己上楼绝不是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只是为了给自己解围而已。嗫嚅了半天,梦娇才小声问道:“我听说我母后要给尚真哥哥纳妾?”
丘夜溪立刻白了脸色。
梦娇忙笑着挽她的手臂,“你别生气,我听了之后也替你生气。我母后啊,就是太疼尚真哥哥了,这些年一直把他当儿子疼,天冷了,下雨了,还老记挂着他有没有添衣服。这半年里我老听母后叨念,说你们一直没有个孩子,只怕不好。曹家三代单传,她怕……咳咳,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她不吭声,只是别开脸看着窗外。
拍着胸口,梦娇豪气干云的接着说:“当然,我尚真哥哥虽然有些顽劣,但对你绝对痴情,这一点我敢打包票。他若是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就先帮你阉了他!”
听她说成那样,丘夜溪再也没办法板起脸了,扑哧一笑,“你特意从京城跑到这穷乡僻壤,不是来为他当说客,劝我回去的吧?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就别和我顾左右而言他了,你该知道,我是最没有耐性的。”
这一句话出口,梦娇却忽然红了脸,这让她很是纳闷。认识这位公主这么长时间,只没见过她不敢说的、不敢做的,倒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脸红的。
但彼此都是女孩子,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于是低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只是近来常想起他。”梦娇终于支支吾吾地说出口。
“谁?”问出这个字,看着她的表情,回想刚才楼下的情景,忽地了然,“该不会是那个楚长烟吧?”果然,梦娇的表情更加露出一副小女儿娇态。
“你可别说出去,我没和别人说过,就连我父皇母后都不知道,尚真哥哥也不知道。我骗他说你这边有流寇的同党,他才肯带我过来,否则我怎么可能从宫里出得来?”
“这种谎你都敢撒?”丘夜溪颇为意外地看了看她、又笑了。“你想瞒父皇母后不难,要瞒住曹尚真……可不容易。为了这个楚长烟,你这个公主的尊贵身份和面子都可以不要了?”
梦娇娇慎地指着她控诉,“你看你现在都被他带坏了,坏笑起来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果然是夫妻连心。”
“瞎说!”别开脸,丘夜溪嘴角的笑意依然扯得高高的。“我和你说这件事,可是把你当作朋友看待。你知道我自小出身宫廷,也没什么朋友,父皇母后那边我也不能直接去说,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到。”梦娇总是快活的表情上掠过一抹黯然。“这就是做公主千岁的好处了。”
丘夜溪的心像是被这抹黯然笼罩住,梦娇的这一句话瞬间打动了她。
“那你和我说这件事是想怎样?总不会要我去替你说媒吧?”这种事情她可是从来没做过,也不会做。
她抿着嘴笑,“是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说到底,我对楚长烟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当年他进京时,我们在御花园里见了一面,聊了几句而已,后来关于他的事情我都是从外面打听来的,我不知道如果我贸然选中了这个人交托后半生,是否太过轻率?”
“你让我帮你选驸马?”丘夜溪哑然失笑,“我只怕没有这种眼光。”
梦娇急急地说:“起码楚长烟这个人的好坏你该说得出吧?毕竟你也来这里不少日子了。”回想楚长烟的一言一行,似乎也找不出有什么大过错,但是这个结论她仍不能随便做出,曹尚真那边应该比她更了解。思虑了很久,她才缓缓说:“这件事我会慢慢帮你留意,你也不能着急,识人辨人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问曹尚真?他才是这方面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