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握住她的手,楚长烟嘴角噙着的,却是深沉冰凉的笑意。
深夜,曹尚真奉旨入宫,到了皇帝寝宫外的时候,意外看到梦娇跪在门口。梦娇向来深受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别说罚跪,就是重话也很少听到几句。
看到这个情形时他有几分诧异,走到她身边,没有开口,只是低头看了看,就见她满面泪痕却倔强地闭紧双唇,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他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挺直了身子抓住他的手臂,“尚真哥哥,你帮帮我!”
“要我帮你什么?”他弯下身。,梦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古古怪怪的,“你进去就知道了。总之,你要帮我说话。”
这时正好太监从内殿走出,躬身说:“丞相大人,陛下有旨,请您到了之后即刻进去。”
曹尚真跟着太监走进去,满殿都燃着灯笼和蜡烛,殿内只有皇帝一人,半靠半坐在床头,微俯着头,好似在小憩一样。
“参见陛下。”他跪下行礼。
皇帝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抬了抬手腕,“尚真来了?先坐下,朕有话问你。”
坐在旁边的一张圆椅中,曹尚真想了想便主动问:“陛下找微臣来,是不是和公主殿下有关?”
“梦娇还跪在门口?”皇帝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个傻丫头,这辈子朕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执着。”
“梦娇做了什么事惹陛下生气了?”
皇帝连连摇头。“你相信吗?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还是帝王之家的千金之躯,居然哭喊着要朕把她嫁人!”
曹尚真一笑。“女儿大了,也会思春,倒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梦娇想嫁谁?”
“楚长烟。”
皇帝说出这个名字是在他意料之中,他也知道皇帝深夜找他来的意思是什么,所以没有表现出太讶异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
皇帝一直在暗中留意他的神色,立即问:“你笑什么?”
“在月兰镇的时候,微臣就看出公主殿下对楚长烟的态度不一般,只是没想到梦娇会这么心急。”
“我问过了皇后,梦娇也找她说过这件事,皇后说……你对楚长烟似乎另有看法?”
曹尚真依然淡笑着,“看法算不上,只是微臣对楚长烟有些怀疑。但是此时似乎不宜讲。”
皇帝扬起眉,“有什么不宜讲的?你在朕面前几时这样畏畏缩缩?”
“陛下,楚侍郎乃是公主选中之人,也是陛下正欲器重之人,微臣此时若说出些什么话,倒像是与陛下及公主作对,更像是微臣的器量狭小,在朝中容不得此人似的。”
皇帝不满地驳斥,“楚长烟虽然是朕所欲器重之人,但比起你与朕这么多年的感情,朕当然信你多过于信他。朕也信你不会在国事私情上玩弄权术,挟私报复,有什么话,你就放胆一说,不必顾虑,有朕给你撑腰的。”
曹尚真微微笑道:“楚长烟此人,今年年方二十五岁,官报上说他是伏苓兴州人。因为他从千总升迁为侍郎,按律,微臣派人给他的家乡送了喜报,但是家乡却无人接报,寻觅一番之后,都说当地没有楚姓人家,也无人知道楚长烟是谁。”
“哦?”皇帝听得楞了。
“楚侍郎的身世其实倒也没什么,也许他只是全家搬迁到兴州住过,日后又搬走了,或者是他因故改了名姓,所以无人知道。不过微臣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在月兰镇边海上出没的那些流寇。”
“流寇?不是已经肃清了吗?”
“只是抓了一批,但并未肃清,要肃清他们还需要些时日。自从上次我们俘获了流寇一艘船后,其它流寇就四散逃跑了,但让人疑惑的是,这些流寇原本看似团结且有章法,那一仗却打得七零八落,就好像早早接到指示,连抵抗都放弃了。”
皇帝疑惑地问:“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军中有内奸,提前就给流寇放了风声,所以他们才会闻风而逃,连同伴的性命都不顾了。还有……”曹尚真幽幽地看着皇帝,“我刚刚得到消息,被抓起来关在狱中的那几名流寇,有人已经越狱了。”
“越狱?”皇帝大为震怒地拍着床头,“监狱看守都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微臣说的越狱不是陛下所想的那样,有人拿着刀剑在外面迎接,里面的人往外逃,这只是一次拙劣的偷梁换柱而已。”
皇帝完全听懵了,楞楞地看着他,任他说下去。
“微臣回到京城后,还有些事情想问那些流寇,就写信要当地知府前去调查。当日流寇的首领是一名十几岁的女孩子,夜溪曾和那女孩子近距离接触了一日,十分熟悉,知府回信却说监狱中的女犯人看上去足有三十多岁,带回来的画像经夜溪辨认,也绝非是当日抓她的那名女贼,显然,犯人是被掉包了。”
皇帝听到这里已经勃然大怒,赫然站起身怒问:“是谁这么大胆,敢拿朕的江山去和流寇做这种龌龊勾当?!”
曹尚真也站起身,拱手长揖,“陛下,这就是微臣担心的事情。楚侍郎在进京之前,一直是月兰镇的最高统帅,流寇又是他亲自押审,一定会重兵把守,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皇帝一震,眯起眼,“你是怀疑他与流寇有勾结?”
“微臣不敢这样猜测,但是陛下初用此人,不得不防,微臣今日不想说,也是想调查清楚,万一冤枉了楚侍郎,岂不是白白折损了朝中一员忠良大将?”
听罢,皇帝在殿内来回踱步转圈,好一阵才停下来叹道:“这人的确可疑。怎么梦娇刚刚去了月兰镇几天,就哭喊着非此人不嫁?若是贸然把梦娇下嫁,而他又的确有问题,岂不是误了梦娇一生?”
“是,微臣怕的也是这个。”曹尚真躬身,“梦娇与微臣自小一起长大,亲若手足,送自己妹子出嫁,一定要千挑万选才可以,急不得的。”
皇帝一挥手,“楚长烟之事就交由你办,查清楚了立刻回报给朕知道。”
“陛下放心,这是微臣份内之事。只是微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讲。”“微臣今日和陛下所说之事,请不要转告梦娇。公主一片痴情,微臣不想伤了她的心,也不想因此伤了微臣与公主的和气。”
“朕明白,这件事你可以放心,朕不会和她说的。”
有了皇帝的保证,曹尚真放心退出寝宫,一直在外面苦苦守候的梦娇急急地拉住他问:“尚真哥哥,你和父皇说了吗?”
他温柔地帮她擦掉了眼角泪痕,将她轻轻地拉起,又为她揉了揉酸麻的膝盖,问道:“跪这么久,不累吗?”
听他这样温柔地和自己说话,梦娇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只要父皇答应我和长烟的婚事,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今日先算了吧,陛下正在气头上,你为人子女的,看陛下如今这么虚弱的身子,怎么好气得他再不能休息?先回你的寝宫去吧,你的事情我记在心里,自然会帮你的。”
“真的?”她惊喜地抓住他的手。
“当然。”曹尚真笑吟吟地回答,“你的事情,我几时说话不算话过?”
梦娇皱着眉抱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和母后说了楚长烟的坏话,让母后就是不同意我嫁给他,父皇原本也很称赞楚长烟的,可是如今也反对我嫁给他,我真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