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云,喜云……唔!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明明很熟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嗯,这少年仔是日本人吧,虽然中文很标准,但还是带点怪腔怪调。
「没有吗?」难道征信社给他的资料有误,还是他找错地方?
「等一下,等一下,别着急,年轻人要有耐性,我再想想……啊!」沈助本大叫一声。
「想起来了?」知道可能找到人时,泉武人冷漠的神色终于有一些松动。
「不是啦!有蚊子咬我小腿,等我把牠打死再说。」沈助本弯下腰打蚊子,没瞧见泉武人脸色变得难看,额际的青筋直跳。
「啊!」村长又大叫一声。
「又有虫咬了你吗?」他冷冷地道。
这个乡下地方的人都当他很闲吗?刚刚那个怪女人也是,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脸色微沉的泉武人转身要离开,但他才一有动作,突然一双小手抱住他的大腿,他脸皮抽动,低头睨向不及他腰的小鬼头,眼底的不快显而易见。
如果他下一步是一脚踢开抱住他腿的小男生,没有人会感到意外,因为他脸上的厌恶是那么明显,好像小孩子是万恶根源,不及早除去会危害人间。
「叔叔,你结婚了吗?」不知自己陷入险境的沈人人咧开缺了牙的嘴,笑得像村尾的张媒婆。
忍着甩脚的冲动,泉武人声音极冷的回道:「没有。」
「那你要不要结婚,我当你的花童。」花童当上瘾的沈人人只要见到未婚男女,总会不厌其烦地问上一句。
「不必。」他直接把小男生拉开,用眼神警告他别再靠近。
「可是……」看不懂大人表情的沈人人偏着头,想着该把谁和他配成一对。
「人人,你乖,先到一旁玩去,让外公先和这位先生谈谈。」村长先把孙子赶到一边,笑脸一扬看向外地人。「年轻人,你要找的常喜云是不是快五十了,眼角下有颗小痣。」
沉静俊眸一瞇,他从西装外套口袋取出泛黄的相片一比照。「应该是她。」
村长跟着瞄了眼相片上的女人,感慨地叹了一声,「你来晚了二十年,她在乐天四岁那年就死了,连口棺材也买不起。」
「乐天?」是义父口中那个小孩吗?
「就阿云的女儿……」见他一脸不解,村长解释道:「常喜云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她生了一个女儿叫常乐天,刚刚才从庙里出去。」
「她住在哪儿?」泉武人蓦地想到方才差点撞上车头的冒失女孩,眉头不自觉拧起,他暗自期望那个鸡窝头不是他要找的人。
沈助本是很热心没错,可是对于外人的询问,他依旧有着防心。「你是谁,找她做什么?不要有什么不良企图,我们村里的人非常团结,容不得你乱来。」
「我是她爷爷派来找她的人,我是……」他拿出名片,印着特助头衔的名字证明了他的身份。
「爷爷……」咦!他怎么不知道常家丫头还有亲人,他这个村长做得太糟糕了。
看完名片,沈助本顺手地放在桌上,一旁的沈人人好奇地拿起来一看,窃窃偷笑的把「泉武人」三个字写上喜帖的空白处,终于新郎栏上有了名字。
他得意扬扬自己写的字进步了,一笔一画工工整整的,没有一只蚯蚓在上头爬行。
第2章
红线村真的是个很小的村庄,人口每年递减,复杂的巷道就像是迷宫,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常常搞不清楚哪一条巷子通哪一条路口,绕来绕去还是在原地打转。不相信找不到路的泉武人指示司机东绕西绕,最后不得不认输,要司机下车问人。
当他找到常家时,已是傍晚时分,炒菜声与饭菜香从各家传出,显示正是乡下人家用餐的时间。他犹豫了一下,考虑该不该上门打扰,可是人都到了门口,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所以他有礼的敲门。
哪知,手一碰到门板,轰然一声,老旧的门居然往内一倒。
向来冷静、八风吹不动的泉武人也忍不住傻眼,屋子破,大门也斓到足以拆了当柴烧的地步,这地方还能住人吗?他脸上闪过一丝蔑然的厌恶,根本不想跨进一步,要不是门倒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老人家,他大概会打道回府,择日再命人上门传话。
「你要找乐天?」
「对。」
「喔!她去相亲了。」
「相亲?」
「对呀!说是乡长太太的小舅子,妻舅的三婶婆的媳妇介绍的,听说家里有三甲地,两间店铺,以后嫁过去什么也不必做,只要数钱当老板娘就好。」
老得快走不动的常婆婆看见门口站了位体面的男人,以为是外孙女的新男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才告知她人在镇上的某餐厅相亲。
闻言的泉武人差点脸发黑,额角青筋浮动,转身出发赶向据说是相亲必成的西餐厅……
「咳!妳是不是吃太多了,一点淑女样也没有,狼吞虎咽的,太会吃的女人我可养不起。」又不是猪,上什么吃什么,毫不禁口。
怔了一下的常乐天有些难堪地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我肚子饿了,所以……」
一整个下午跟着课长东跑西跑,又是帮鸡农捉鸡,让兽医检验抗生素有没有施打过量,还去鱼池看养鱼人的鱼儿够不够肥,因为农会那边订了三百条要「办秋桌」,接着还去菜园帮菜农收割青菜。
由于她肯做,常做别人不做的工作,因此快退休的课长才特别疼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她迟到早退,从不扣她少得可怜的薪水。
不过因为赚得不多,她在饮食方面相当苛待自己,很少有机会到餐厅吃大餐,一看到陆续上桌的精致美食,就忍不住饥肠挽挽,大吃起来。
毕竟体力消耗太多,又到了晚餐时间,她会饿也是人之常情嘛,总不能瞪着餐点发愣,一口也不吃地浪费掉吧!
常乐天眼巴巴的盯着面前餐盘,猛吞口水,咕噜咕噜造反的肚皮直喊着:好饿、好饿,快给我吃,我快要饿死了。
「妳爸妈没教过妳吗?用餐时要细嚼慢咽!还有,瞧瞧妳那颗头是怎么回事,没洗干净还是晒太黄了?这样不修边幅,跟妳坐同桌会很丢脸妳知不知道!」邋里邋遢地,简直没点女人样。
「我发质天生干燥,易断裂,还有,我没有爸妈,只有阿嬷。」要是有钱,她也想买些发油保养她的头发呀!可是……她邮局里的存款不到五位数。
「什么,妳没有爸妈?」听说是某民代之子的周姓男子一脸嫌弃,口气高傲地瞧不起人。
「呃!那个……我没见过我爸爸,我妈很早就死了,是阿嬷抚养我长大的。」
常乐天是个没心机的人,凡事照实说。
她忍着不露出好吃的本性,想留下好的印象,让相亲能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妳不会是私生女吧!」周先生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鼻孔朝天一睨。
「我……呃!不太清楚,应该是……」因为她从母姓不是父姓,而且从未听外婆提起她的父亲是谁。外婆说,当年妈妈是受好友之邀到日本走走看看,顺便学语言,谁知不到一年竟然挺了个大肚子回国,没多久就生下她,妈妈从不提她的父亲是何人,不管大家如何追问就是问不出来,只说那个人一定会来接回她们母女,她要等他。
可是等呀等的,她口中的男人始终没来,后来几乎每日以泪洗面,抑郁寡欢,过没几年,伤心过度的她终于撒手人寰,没能等到她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