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进端木家的公司?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你没有做其它选择?我想了好久,想了好多,因为我不知道,所以必须要回去弄清楚。
可是我害怕,担心说不定这只是我在找借口,因为我一直想要回去。
八年了,够不够?我是不是可以见你了?我不那么确定。
但是,礼,我真的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真心希望你能够永远幸福。
简单的字句,蕴含着浓厚的情意,直到最后一个字,都还是在为他着想。蓝礼央放下手,那本还在他手中的日记也跟着垂在他身侧。
他脱轨的情绪缓慢地转变成一股极深沉的情感。
那之后,每个没有她的夜晚,他读着她写给他的信,直到她结束欧洲的工作,回国的那一天。
她的班机会在傍晚抵达,于是,他下班后就直接回到住处,穿上洁白衬衫、黑色长裤,以及剪裁利落的西装背心。他拿起一串系着银链的钥匙,银链的另一头连接连接的是一只银色怀表。
蓝礼央穿好外套,将怀表放进背心暗袋处,然后,带着那串钥匙,打开主屋的大门。
他不晓得她会不会回到大房子,但是,他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她。
八年,一个月,两天,几个小时,都是一样的。对他而言,等待并不会由于时间长短而有所不同;因为,想要那个人回来的心情是同样地强烈。
深夜,外面的铁门开启了。
他伫立在二楼端木丽房间的窗边,望见一抹纤细人影缓慢走了进来。于是他来到她房间门口,听那脚步声逐渐地接近。来者推门而入,待对方走进几步,他关上房门,同时反手落下锁。
他紧紧注视着转过身来的端木丽。
「从现在开始。没有把事情讲清楚,我们谁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他道。
在国外念书的第一年冬天,下雪的圣诞节。在外国人相当重视的这个节日,她的家人和朋友都不在身旁,没有办法和重要的人一起度过,有些同样是落单的留学生便一起办了热闹的聚会,她也被拉着去参加;到中途大家就醉了,但因为她并没有喝酒,所以悄悄地离开。
她一个人走在街上,看到到处张灯结彩,每个窗户望进去都充满了欢欣的气氛。她穿着大衣,围着围巾,雪花落在脸上,呼出的气形成白雾;正当感觉寒冷之际,她在一家百货公司的橱窗看见一只大熊玩偶。
看起来好温暖。
她不觉停住脚步,让在那里,看着被晕黄灯光笼罩的毛茸茸布偶,好久都没有动过。雪花在她头上堆出一个迷你山丘,她在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之后,走进去买了那只熊。
假期结束,金发的室友回来宿舍,新奇地笑喊着好大一只熊,然后问她不是否给它取了名字。
她顿了一下,脱口说出「礼央」两个字,把自己吓了一跳。
金发室友学着她,但是音没有读准,读成了「莉雅」。她听到后愣了愣,也没有纠正,于是就把那只熊命名为「莉雅」;尔后为了小小报复蓝礼央总是唤她小姐,所以她就在名字后面加上大人二字。「莉雅大人」就这样诞生了。
那只布偶熊,就是蓝礼央,陪伴着她,度过每一个没有他的时刻。
坐在出租车里,望着窗外倒退的景物,端木丽因想起往事而有些陷入回忆。
在欧洲的一个月,她忙于工作,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到蓝礼央;然而这样做只是在逃避而已,她并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但是回国的时间到了,即使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却也不得不去面对了。
她明白自己有很多东西留在那间大房子里,有形的或无形的。她必须亲自去处理,所以,她又回到了这里。
从机场一路未停,她提着到国外才买的简便行李伫立在大房子前。
拿出钥匙打开厚重的铁门,她缓慢地走进去。远远望见副屋有灯光,主屋一楼的灯也是打开的,就像在期待她回来般,指引出一条道路。
离开八年后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时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本来以为半荒废的这里大概只有自己了,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灯火通明的熟悉家园,还有她最想要见到、同时却也是最不想见到的蓝礼央。
现在和那时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二楼她的房间也亮起了灯。她想,那一定是蓝礼央,因为这间屋子里不会再有其它人了。
就像被牵引了那样,进屋后踏上阶梯,她来到自己的房间。
开门之后,她走进去,身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于是,她转过身。
蓝礼央果然就站在她面前。
「从现在开始,没有把事情讲清楚,我们谁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间。」
他这么说。于是,端木丽低下头,片刻后再抬起。
「礼……想要说什么呢?」那天,他的确是对她表示他有话要说,只是她没听就走掉了。他的表情相当严肃,肯定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了。
「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小孩子玩捉迷藏的年纪了,您一声不响就又擅自离开,实在令人相当困扰。」他瞇起眼睛道。
她晓得自己给许多人添麻烦了。真的非常过意不去。
「我知道在公事方面造成你很多不便,你生气是当然的,对不起。」
之后她也要去向二哥赔罪,她很努力拚命地工作了,展览非常成功;第一秘书则是要求在欧洲享用美食的费用都由她负担,她已经充分表示诚意过了。
「我不是在说过个!」他忽然大声起来,令她微愣住。只听他极为冷怒地道:「虽然您做过那么多让人气恼的事,但这件事却最让我生气。那天您做的事,您可不要说您不记得了。」
端木丽怔怔地看着他。
原本她就不敢期望他也许会因醉意而遗忘,但是,该……怎么办?她完全不知道。
「……真的很抱歉。」明知他心里有了要等待的人,她还那样,确实是她的错。
「我要搬出这里了。如果你希望的话,在公司时你也可不用见我,我会想办法的。」她道,手心和额头都已泌出汗。
他只是凝视着她,非常沉默的。许久,他启唇道:「您根本不晓得我在说什么。」
她脑袋里的确是一片混乱,但她已经尽量保持冷静了。
「我知道礼因为我而不高兴了。」而她不想他这样,因为对她来说,他是这世上最让她害怕的人。
「上次您跟我说过的,您喜欢的人,您是真心喜欢他。」他忽然道。
他用了肯定的语气,所以她想,是再也没办法说谎了。悄悄吸了口气,她轻声道:「非常……喔,只喜欢过他,没办法喜欢别人,所以,是非常喜欢。」
他始终不曾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就彷佛这世上已经没有他在意的事情,只除了全心全意注视着她。良久良久之后,他启唇:「如果我说我爱您的话,您要怎么办?」
他平静而且直接地对她说道。闻言,端木丽心跳了好大一下,但是很快地,她垂低首,闭紧眼,有一种非常想哭的感觉。
「我……」她微弱地开口。怎么会这样?她的心好痛。
「我想要礼可以开心愉快,真的。所以……所以,礼不必这样,为了我,这样的……来迁就我……我真的……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为什么……她又错了!为何她总是这样伤害礼?因为她的感情被他察觉了,所以他只好放弃自己想要的,违背自己的心意来接受她。她不想这样……怎么办?她真的……很难过、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