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对什么感到有些不解,疑惑地愣站着不动;片刻后,才拖着行李慢慢向主屋前进。
看见她由石板路的那头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蓝礼央瞇起淡色的眼眸。
这句话,他等了八年。
「您回来了,小姐。」
那个人站在那里。
直挺的背脊,修长的身材,姿态一如她记忆中优雅漂亮。
她一直都相当认同那时高中学妹的看法。礼是个即使做着寻常动作,也要比别人好看很多很多倍的人。
回来的第一个晚上,虽然很累,不知为何,她却睡不着。
是时差?还是因为礼的关系?端木丽坐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一整个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明明是好几个小时,却宛如只有几分钟。她一直想着昨晚蓝礼央帮她提行李上楼,之后要她好好休息的事;又想着她的房间明明已有好几年没用过,却干净得教人吃惊。
为什么……礼会在这里?她以为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她离开,大哥离开,礼应该也不会留下才对。
叩叩。
敲门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端木丽转过头,望向门口,犹豫几秒,因为不想被敲第二次门,只好起身过去开门。
「小姐早安。」
和昨晚一样穿得就像个管家的蓝礼央站在她面前,问候她早。
「啊……」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请到楼下餐厅用早餐。」他说道,随即微弯腰行礼,之后便退下。
端木丽瞅着他下楼的背影半晌,反手关上房门,先到浴室洗脸振作精神,然后来到楼下餐厅。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早餐,就和她还住在这里时一样,连菜色都没有改变。
「小姐请坐。」蓝礼央在她以往的位置拉开椅子。
她又瞅住他,停了片刻才走过去坐下。
「谢谢。」
「去公司的时间是八点十五分,请您慢用。」蓝礼央淡淡地说完,跟着转身离开。
端木丽瞪着他地背,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那个——」
闻声,他缓慢地回头。
「小姐还有什么事?」他问。
好奇怪。怎么办?真的好奇怪。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蓝礼央虽然也曾做过类似的事,但可以感觉到他的确只是帮忙性质而已;然而,为什么他现在却好像真的变成管家一样?那个态度,是当真把她当成小姐。
「你……你……」她抿了抿唇。「……你是不是在生气?」总觉得是那样。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就是一种感觉。
他看着她一会儿。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语毕,离开饭厅。
被丢下的端木丽愣住半天,回过神来后不禁将手肘顶在餐桌上,撑着额头。
用餐时手不能这样靠着,这是小时候管家爷爷告诉过她的礼仪,但现在她已无暇去遵守。
一整夜,她都在思考要怎么面对八年不见的蓝礼央,所以才会失眠。
不是没想过会见到他,她甚至在脑海里演练无数次见面时自己问候他的情形。
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出现在这里,而自己完全措手不及。
不冷静不行……公司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和进行。
快速吃完早餐,因被蓝礼央所影响而连家居服也忘记换下的端木丽回到房间,穿上一套相当正式的深色套装,再化上淡妆,梳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专业稳重,而不因年纪轻而显轻浮。
拿着公文包走下楼,已换穿平常上班西装的蓝礼央就站在轿车旁等待。
她暗暗吸一口气,上前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却被他伸手阻止。
「小姐应该坐后座。」
「咦?」端木丽一愣,昂起脸看他。「可是……」这样是把驾驶人当司机,是不礼貌的。
他退一步,打开后座的门。
那意思就是要她坐后座。
总觉得……一切都很混乱。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端木丽只能无言以对。
总之,先把该办的事办好,之后再来处理这个怪异的状态。她坐上后座。
在到公司前的半小时期间,蓝礼央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而就要接任高阶主管的她,更是把握时间阅读公司的文件和数据,抵达后,蓝礼央将车停在停车场连接电梯的入口处,请她先走,她低声道谢,就坐着直达电梯来到最高楼层。
这层楼只有一扇门,一间办公室;两个秘书的座位分别位在走廊的左右两边。
端木丽直接走到长廊底的总执行长室。敲过门后,打开进入。
她的二哥,就坐在执行长的位置上。
「代理执行长。」从她知道二哥接下公司以来,就一直是「代理」而不是正式的执行长,就连桌前的名牌也这么写,所以她只能这么唤,不然二哥会不高兴。
「有什么事?」坐着的男人问。
虽然是许久不见的兄妹相会,但要寒暄昨天见面时已经做过了,现在她不是妹妹的身份,对男人有礼颔首后,端木丽步至桌前。
「抱歉占用你一点时间。如同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我担任新的职务必须要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助手,而我已经详细阅过人事资料,从中了解候选者进入公司以来的工作能力和状况。」
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面上,她的眼里夹杂着犹豫和迟疑,下一秒,她抬起脸来,认真的说道:「我接受建议,第二秘书蓝礼央,请他当我的特别助理。」
端木家的公司原本是计算机相关组件的制造代工业,之后端木丽的父亲成立工业设计部,原是准备发展自己的品牌,不过这一切都因为端木家的崩裂而失败。
父亲不再管事,将公司丢给两个儿子。
之后公司营运一落千丈,在二哥取得学位回国接手前,端木丽只知道二哥似乎在国外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基本经营,减少亏损,不至让员工领不到薪水;而大哥则完全不碰公司事务,只照顾家里,那个时候大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是因为大哥在节省开销。
二哥的留学基金是父亲给的,她的留学基金却是大哥给的。
接下执行长位置的二哥,一个人孤军奋战,先是慢慢将代工的市占率拉回到以前的水平,那个时候她正好提早毕业,自愿至东南亚的工厂;之后将代工事业体分离出来,二哥的方针同样也是朝发展品牌的方向走,推出新型计算机产品在欧洲卖得相当好,所以她又被调到欧美去协助企划。
现在,她回来担任执行长之下的副总职位,和以往只管辖一个环节不同;副总必须整合公司各部门、作重大决策,敏锐度以及统合能力都必须是之前的倍数,责任重大,工作量当然也就相对的大。
从公司搬回家的文件和数据,被端木丽堆放在客厅茶几和地板上,已经换下套装的她,身着素色绵衫短裤,认真地翻看着。因为书房的桌子不够大,所以她才转移阵地。
坐在沙发上努力阅读着这些年来公司的财报和决策,用铅笔在需要注意处画着圆圈,数据庞大且繁杂,什么地方时重点也必须快速分辨出来。
她只给自己一个星期,要快速进入状况。
脸上的眼睛稍微滑落,她屈起手指推一下。在国外念书期间,她近视了,平常会戴隐形眼镜,不过一回家就会拿掉。
好像有些疲惫。事实上她今天加班到九点,回来之后也是洗完澡就开始忙着阅读文件。一直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习惯,考虑了一下,她从沙发椅上站起来,手伸进镜片底下揉着眼睛,然后离开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