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以为这人不在朝中立事,对政务肯定是一窍不通,但此人颇有手段,不到半年时间,就在朝内笼络培植了一批自己的党羽,将所有反对他的人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这三年里,天雀国中只知有宁王,不知有陛下。”
白佳音听得很头大,她平生最不喜欢听朝廷故事里的勾心斗角,在商场上跟人斗心机也就罢了,大都只是买卖,不牵涉生死,而这朝廷里的事情远比商场要黑暗血腥残暴得多。
“这一次,宁王又要做主给我选驸马,我知道,他是怕我将来嫁的人会对他有所不利,所以连我的婚姻都想一并掌控。我坚决不肯嫁给他安排的人选,拼死要自己择夫,所以才选了抛绣球这一招,想将自己的命交给苍天安排,若天想救我天雀,就派个英明贤士来救我朝于水火之中。”
白佳音甚是尴尬地说:“公主……难道把我当做那个英明贤士了?可是公主刚刚认识我,只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就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因为我别无选择,天雀国中,我已对任何人都不抱信心,公子来自异城,恰恰遂了我的心愿。公子定然不会跟我这位皇叔有任何牵扯,听公子说话,又是知书达理之人,也绝不会看着我这样的弱女子落于虎狼口中。”
白佳音很久不曾像现在这样为难到冒冷汗。
她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被养尊处优的生活给禁锢了正常的思维能力,还是真的穷途末路才冒出来这样的奇思妙想。
眼见江山被皇叔坐稳,无依无靠,只好随便拉过一个阿猫阿狗,乞求对方能力挽狂澜……这不是白日作梦吗?
只是见到心蓝公主眼中含泪,虽然双目皆盲,却好像直勾勾地看着她,能将她的心都看出一个洞似的,她就头皮发麻。
正在琢磨着是该直接打断对方的悲情讲述,还是等对方说完再说自己的爱莫能助时,门外就传来管家急促的拍门呼唤声,“公主!宁王那边来人了。”
听到“宁王”两个字,心蓝公主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嘴唇颤抖着隔门问道:“怎么?”
“说是宁王要请新驸马过府一叙。”
只见心蓝公主以打破白佳音对盲人印象的速度与精准,一下子就抓住了她,低促地说:“你不能去!否则只怕要被他陷害。”
白佳音知道若不是这个宁王做了不少的坏事,不会把心蓝公主,以及兴隆行的掌柜都吓得一提起他的名字浑身发抖。
但她轻轻拨开心蓝公主的手,沉声说:“多谢公主关心,不过我此来天雀要办一些私事,正有求于宁王,见一见也有好处,并不只是为了公主这一档子事,更何况,宁王为人,与其道听途说,不如眼见为实,也许,他并没有公主所说的那么可怕。”
这时管家已经拦不住宁王府的来人,两扇门被人从外面“呼啦”一拽就拽开了,一个佩刀的侍卫站在那里,跟外面的卫兵不一样,他笑嘻嘻地大声问道:“这位就是新贵人驸马爷吧?在下是宁王府的侍卫长,胡清湘,奉王爷之命,特请驸马爷过府一叙。”
白佳音看了看那人,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若那宁王是个狠角色,这个胡清湘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但是这人确是一副爱笑模样,全无杀气,客气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模样……倒有些眼熟,像谁来着?
她走出去,眼角的余光看到管家和公主府的其他下人都是一脸畏惧地缩在旁边,再看看周围的士兵,便完全明白了。
这场选驸马的闹剧虽然是公主一手策划,但是结局并不是由公主自己做主。今天无论选出什么人,最后都要过宁王那一关,倘若宁王看着不顺意,只怕会随便安个罪名,就地处决吧?
她苦笑,这就是天雀给她的第一个见面礼?看这样子,无论这见面礼是个什么结果,她都只能硬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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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比邻皇宫而建,规模之大,犹有超过皇宫之意。
这是白佳音第一眼看到宁王府的感觉,由房子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格,这个宁王,果然是要凌驾于皇帝之上的。
只是跟金碧辉煌的皇宫相比,宁王府的色调却单一得令人吃惊。
主要的黑白两色之外,只有一些耀眼的紫色点缀其中。
白佳音平生审看了庆毓坊无数的布料,从配色到花样,她都一一把关,但是没有谁敢用这样的简单套色做东西,送到她面前。
因为这样的颜色太冷,冷得人心惊胆寒。
被胡清湘引领着,她走进了宁王府大门,周围有不少的宫女、侍卫、太监,俨然这里就是另一座皇宫。
虽然人多,但是府内很安静,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显然她的准驸马身份已经在这短短的一盏茶工夫传遍了天雀皇都,也传进了宁王府中。
她一边向里走,一边在心中跟自己打趣着:白佳音,你该不会最终冤死在这座异国他乡的深宅大院中吧?
正堂,区别于一路来的死寂,热闹得有些刺耳。
距离很远时,她就听到有丝竹之声,吟唱的都是些中原传来的风月诗词,歌女的歌喉很婉转动听,却让她皱起了眉。
原来这宁王不仅残暴,还是个酒肉之徒?
快走到大门时,她又听到歌声之中还有人在说话,一群拍马屁的高手正在给宁王戴高帽。
“前两天东辽的使者来皇都,问王爷的寿诞是不是快到了,还跟下官打听王爷的喜好。我和他说,王爷的寿诞距离陛下的只差两天,你们要送陛下什么,就照样再准备一份来不就行了?那使者却说:不行啊,天雀皇帝的寿诞送什么无所谓,但是给王爷的一定要精心置办,这是他们皇帝的意思,由此可见,王爷的威名是连东辽那群莽夫都不得不敬佩忌惮的啊。”
“那是自然,若无王爷当年力挽狂澜,谁知道我们天雀如今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那时候东辽对咱们可是虎视眈眈,恨不得趁先帝驾崩时顺势吞下我们呢。”
“王爷对天雀,真是功垂史册,彪炳千秋啊!”
一众混乱的的马屁词,听得白佳音很想笑,也对这个宁王多了些轻视。一个能容纳,甚至是纵容属下如此溢美自己的人,贪恋的也不过是虚名与众人的奉承罢了,未必有多少实质的心机本事。
但就在此时,乱哄哄的大堂上忽然想起一抹淡淡的音韵,虽然并不响亮,却盖住所有人的声音,连歌女的歌声都戛然而止——
“为什么那个驸马还没带到?去公主府的人都死了吗?”
这声音陡然揪紧了白佳音的心,让她的呼吸凝滞,几乎忘记如何迈出自己的下一步。
原本跟随在她身边的胡清湘先她几步跑进大堂,单膝跪地,“启禀王爷,驸马爷已经带到。”
“是不是驸马,要本王看过才能算。”那音韵还在响着,像是带着一种极强的吸引力,将堂外的白佳音牵引着,走近堂内。
这宽阔的大堂中,七、八名歌姬舞女混乱地站在堂中央,西面是几名峨冠博带的臣子,正前方,一张宽敞而柔软的锦榻替代了本应出现在那里的椅子,摆在所有视线的焦点处,锦榻上,是个着黑白紫三色王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