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那么夸张?夏季都没还到。」她不甘心。
「可天气已开始闷热了。」单手抱牢画具,他腾出一手拉住了她。「听话,我不想让你病倒了。」好言相劝间,他握紧了掌中细嫩的小手。
他不经心的触碰,又让她红了脸颊。
在他面前,她还是太嫩了。
「我送你回去。」他轻声说,施力将她带离亭子。
「那张图……」她频频回首,美丽的眉目尽是焦虑。
「就放在那儿风干吧。」瞧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儿,祺申逸出笑痕。「临儿,一切慢慢来,画不完的明儿个再画,别让这些事太操劳了自己,懂吗?」再说,他看了也会心疼。
是呀……她在急什么?画不完有何关系?她还有明天,无数个明天,她要为他画一辈子的海棠。
小小的心愿,教她露出了窃喜的甜笑,对他执着的情意与期盼,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这片芳郁弥漫的花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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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音乱鸣,时至大暑。
未时,淳临一如既往来到锦园作画,却见一名女子立于园中,她一身翠绿旗服与四周嫩红花色相互衬映,骤眼一看,甚觉悦目。
甫见淳临的到来,女子挑起了一双精致的柳层,凤目慵懒地将她打量了一遍,注意到淳临旗头上那两缯红线总子,她勾起朱唇。
「和硕公主金安。」她福了个身,态度恭敬,但不改眉间那道傲气。
淳临颔首,滢眸不禁细望眼前的绝色容颜,她身上有她熟悉的张狂狷傲,那是皇家人独有的气焰,她在宫里看多了这些人。
「我是惠亲王的和硕格格。」接触到淳临的凝睇,女子主动为她解惑。
果不其然,她真是皇家人,并且与她同姓爱新觉罗。
「你的名字?」淳临轻问,对五皇叔没点概念,遑论是他的女儿了。
「璟月。」娇唇吐出两字,璟月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心里一直端相着。
淳临比她想像的还要娇柔几分,贵为和硕公主,却全没那份跋扈之气,秋水眉目间只有纯净的恬淡,若非身穿华服、绾结旗头,她不会看出她是干金之躯。
「公主前来,是为了探望贝勒爷?」璟月随口一问。
「是的。」她点点头,心里泛起疑惑,祺申从不轻易允人踏足锦园,就连照料起居的奴仆也只在晨晚雨间进园侍候,这是她头一回瞧见别人伫足于此。
璟月勾唇微笑。「看来你们夫妻俩的感情真要好。」
淳临微笑下语,眼眸深处有不为人知的苦涩。
夫妻……她把祺申视为夫君,可他却把她视作妹子,本应是亲昵的关系,却成了她心中最难堪的称谓。
「璟月格格要到亭子里去吗?」淳临柔声提议,注意到她梨颊上的薄汗,想必是受不了这艳阳天。
「临儿,别让她进去。」
低沈的声音从园门前响起,淳临回过身,看到祺申正向她们徐步而来。
「笑话,什么『别让她进去』?公主的话说了算,哪轮到你这小小的贝勒在此插话?」璟月满脸不屑。
「方侍郎不在,你可以走了。」冷淡的口气,陈述着教她失望的消息。
闻言,璟月脸色骤变。「我、我啥时说过要找那姓方的话了?」尽褪傲色的小脸连着结巴的嗓音,皆皆泄漏被看穿后的狼狈。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她从来只为了要看方易中而来,真辛苦了他那位好友兼同僚,运气不好碰上了,还得处处应付她的缠扰。
璟月语塞。只要言牵方易中,她一向聪明的脑袋就马上变得不灵光了。
祺申不再理会她,低头看着身旁一直静谧无声的人儿。「今儿个太阳毒辣得很,不如待在屋里绘图?」对她,他仍是一贯温言细语的调调。
淳临点点头,向来顺从他的意思。「申哥哥记得戴笠帽,中暑好苦的。」
体贴的叮嘱教他心头一暖,牵起她的小手往隆怡轩走,他越来越习惯如此与她携手同行。
「你、你们站住啦!」双双掠过眼前的身影惊醒了璟月,她气急败坏地叫住他俩的步伐。
「别理她。」感觉到淳临想回首,他率先出言制止她。
可恶!真当她不存在了是吗?
「我就不能来这儿串门儿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了?」
居然反过来骂他和淳临款客失敬?
换作以前,随她怎么撒野他都能视若无睹,但这回她连淳临也一并骂了,这教他无法忍受。
「你不是说过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撂了那般绝情的话,她还来串什么门子?太没节操了吧!
「我啥时说过?」少来冤枉她。
「半年前。」瞧她一脸不平,祺申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就在你毁了我的心血后。」那时瞧她激动的,他不相信她真忘了此事。
「我收回那句话!」豪气万丈又掷地有声的决定。
闻言,祺申嘴角一抽,看来很难摆脱璟月了。
「都是当丈夫的人了,这么计较做什么?」她蹙眉,不耐烦地啧了声。「迟些可能都当人阿玛了,气量这么小,以后怎么教娃儿?」
她的唠唠叨叨教其余两人同时暗红了容颜。
放开了淳临的手,他不自在地干咳了声。「要串门儿就找我额娘去,我没空款待你。」明白就是赶客,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璟月噘了噘小嘴,又回复了一贯的刁蛮样。「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种花嘛,那公主呢?你总不会要公主也陪你一块儿沾泥吧?」留个人陪她聊聊天也行吧?
「你想怎样?」他迈前挡住她睨着淳临的视线,总觉她的目光不怀好意。
干么一副防人的模样?她是准备要吞了他的媳妇还是要将之拳打脚踢?
璟月翻了个白眼,但瞧他一脸的紧张兮兮,瞬即又挑起了她的玩心。
「公主是这儿的主子,她不应当好好款待我吗?」她故意刁难他。
她了解的啦,新婚燕尔总是特别如胶如漆,就当她嫉妒祺申能坐拥这般软香温玉,她非要浇了他的兴头不可!
谁叫他老拿方易中来堵她的嘴?哼哼,她要报复!
「你不要太过分了。」拧起眉,祺申口气不悦。
不跟他乡废话,璟月直接走向淳临。「进府时,我先拜见了福晋,瞧她独坐厅中怪闷的,你要不要过去陪陪她?尽孝心嘛!」最后那句,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虽感唐突,但淳临也只有点头的分,没有道理推辞。
扬起胜利的笑,璟月牵起淳临的手就立即往外走。
有种就别管你的那些花花草草,一块儿跟过来呀!
瞥见祺申脸上的不满,她笑得更开怀,还不忘在心里酸他一句。
跟上璟月的脚步,她回首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垂的目光,有她藏不住的落寞。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万寿节,他与她总于匆匆一瞥中道别,待得明年秋月时,长了年岁、渐褪稚容……
一瞬之间,他似是被什么揪紧了胸怀。
「等等!」
冲口而出的叫喊,僵住了璟月的笑容。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谒见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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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厅之内,一室女眷笑语连绵,唯有祺申独坐一旁默然呷茶。
明明就是她们女人家的聚会,明明就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他却偏要跟来。
连他也搞不懂自己今儿个怎么了。
「福晋,您这杯该是西洋参,对吧?」端详福晋呷茶良久,璟月不禁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