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人前总开金口赞许淳临聪慧过人,比所有阿哥都早开窍,他偏爱好学之人,她得之荣宠不无道理,而她额娘,算是沾了她的光而一并得宠。
「别人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居然让你在无意间得到了。」相比那些拚斗不休只为博皇上迎来一眼的阿哥们,她显然幸运得多。
淳临黯下眼,淡道:「可是在别人眼中,那并非『无意』,而是『心机』。」只要任何一方稍微得势,对本就浅薄的手足亲情来说,也只徒增了流言蜚语。
「心机?」他失笑,她还用不上这两个字吧?比起那些一向玩阴的人,她所做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要用在对的地方便行。」
抬头凝视他含笑的眸于,她抿唇,他对别人所说的表示认同,她不戚意外。
「你没真的跟着他们剃头打辫子便行了。」说时,他不忘做出安慰的表情。
听罢,她噗哧笑出声来,那是什么话?她有傻到那个地步吗?
唉,哭笑不得。
看她重展欢颜,他不禁也笑开了俊脸。「有想去的地方吗?」
刻意带离那些沈郁话题,他不让她再回忆种种忧伤和不堪。
「嗯?」她不明所以。
「我想带你出去走走。」温声道,他眸里溢满了宠溺。
难得一天的假期,他打算把时间花在她身上,这不仅是皇命,也是他自个儿的意愿。
闻言,丽颜绽开了惊喜的笑靥。「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她从没有出外的经验,不晓得哪处是好玩的地方。
「我可以带你走遍整个京城,走累了就坐下,然后吃尽宫里头没有的东西。」
「会有糖葫芦吗?」她从璟月口中听说过糖葫芦,那是娃儿们最喜爱的零嘴,虽然已经不是小娃儿了,但她还是很想尝尝看。
「当然有。」瞧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他微笑道:「我还以为你真不爱甜食了。」
「我没尝过嘛……」娇声嘀咕,她眼珠一转,心中突生主意。「可以请璟月一块儿出去吗?」她好像很久没见到璟月了,这阵子,她像消失了一样。
提起璟月,祺申心下略沈,面对淳临的一脸期盼,又不忍告知她有关璟月连日来的苦况。
「咱们今晚会到惠王府那边去。」不想坏了她出游的兴致,他决定待今晚才让她知道璟月的事。「五爷设夜宴,所有亲王和郡王都会携眷出席。」
淳临颔首,明白自己躲不了这些皇亲问的应酬。
「今晚还会有『香桥会』。」
「香桥会?在惠王府?」她面露讶异,那不是江南才有的风尚吗?
目睹她眸中的兴奋,他勾起了微笑:心里却泛隐忧。
但愿她能不被璟月影响,并能尽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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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粼星河,香桥引路,可赴鹊会时,只落得,双襟尽湿……」
甜脆动人的歌声袅袅绕梁,有别于传统京戏的浓妆艳抹、锣声喧天,台上的歌姬妆容淡雅,和着十三弦和琵琶的伴奏,于委婉举止问,渗出自成一格的风调。
「这种江南小调是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吗?」
女席间,响起了一声轻啐,无碍台上的演唱,却足以引发这群命妇的一阵热烈骚动。
「只要是五爷喜爱的,通通都能上得了台面。」说话的是多罗顺郡王福晋,她媚眼轻蔑,语带嘲讽,嗤笑又道:「都要被爷儿收入房了,还出来卖唱。」
内幕消息一出,命妇们皆听傻了眼。
「不会吧?这汉女被收入房?」五爷待她如此认真?
「汉女嘛,就是擅要心机的小贱婢。」醇亲王福晋跟着轻哼道:「咱们读的是《女范捷录》,你们可晓得汉女读的是什么?」
「什么?」众妇无一不戚兴趣。
「她们呀,先读《素女经》,再读《金瓶梅》。」
「居然读那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不要脸!」
咒骂声此起彼落,众妇骂得起劲时,却打扰到有意听曲之人的雅兴。
「格格,不叫她们住嘴?」弯身倒茶时,枫依压声询问。
「嘘。」视线不离台上歌姬,淳临宁可忍受后方的聒噪,也不想瞠那趟浑水,与她们一样不自重。
「欸,可有人见着璟月格格了?」
架舌间,响起了夹着笑意的讪问。
「八成还待在闺房里。」
「是十成才对吧?平常瞧她嚣张的哪;—这会儿,她是难得窝囊。」
「庄静格格怎地把话说白了?甭说是窝囊,只是脸丢光了,不晓得该拿什么出来见人罢了。」恣意的嘲弄惹来更多的讥笑,直接逗乐了这群爱幸灾乐祸的女人。
起先是见不得别人的好才在那边七嘴八舌,这下,她们倒自相残杀起来了。
命妇们一个接着一个开腔,语句一个比一个不堪入耳,淳临蹙眉,这回总算切实体会到人言可畏。
「月渐沈,日将升,愁眉难抒又离恨,妾心似月,郎心如镜,盼再相逢仍如昔,莫负泪垂银水前,回首归途,哭别香桥崩。」
歌声戛止,一曲唱罢,台下掌声四起,歌姬盈笑着,躬身退下。
在等待下一个戏班子上台时,淳临站起了身,微笑向众人福了福身,便离开了鸣鹤园。
「都是假冒的吧?」枫依小声哼道。瞧那些个命妇胡言乱语的嘴脸,像极了一群满嘴污言的下人在里头假冒高贵。
「假冒的?」淳临回眸,看着紧皱眉头的枫依。
「不是吗?居然连《金瓶梅》都说得出门。」她撇唇,忽而张望四周,嘴里嚷道:「正主儿都跑哪儿去了?怎地都不管管里头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了呀?」
「枫依,你好好笑。」她假意寻人的模样儿逗笑了淳临。
「是嘛,身为福晋都不管管自己的嘴巴,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其他格格也跟着不像样,吵成这样,害我差点听不见台上在唱些什么。」枫依皱眉嘀咕。
「很好听呢,我喜欢。」回想方才的江南小调,她至今仍觉动人不已。
「是很好听啦。」枫依掀唇,笑道:「说真格儿的,我觉得她有点像格格。」
「像我?」淳临一脸下解。
凝视眼前的秋水丽瞳,枫依又摇首道:「不,更像淑妃才对。」
「额娘?」听后不禁沈思,她忽而笑开了脸。「是因为那份江南味儿?」
恍然点首,枫依差点忘了淑妃是半个汉人,身上自然流露出南方佳人独有的柔雅风姿。
淳临微笑着,突然间好想念额娘,可以的话,她真想天天进宫看额娘,可是额娘说她已为人媳,如此三不五时返娘家会让人笑话,只允她一个月里回去一回。
「格格,咱们不回去了吗?」在外闲晃太久不好吧?
「我想去看看月儿。」她颦眉道,来到王府才得知璟月出事了,当她正想动身前往探望时,却又被那些簇拥而来的女眷们给困住了。
「不如让我先去打听璟月格格的住处?」
「我在这儿等你。」她立即应允,着实担忧璟月。
枫依走后,她留在原地等候。鸣鹤园正值笙歌鼎沸,即使走远了也可隐约闻其丝竹之声,余音溺溺问,她想起了今乍与祺申于戏园听曲的一幕。
有他相伴的时间是说不出的、忘形般的快乐,只是别离后,教她徒留满腹惆怅……
每次看他来了,她的心就圆满了,可当他一走,她的心又空了,这样忽喜忽悲的情绪与日俱增,难以驾驭得救她吃不消。
你这样与看着一块「可远观而不可下腹」的肥肉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