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紧,脚步随之急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离开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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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针了还是昏昏沈沈的啊……得用开窍药了。」隔纱诊脉后,卜见深收起纱布,从药箱里取药。「先用苏合香丸,过了今晚情况该会好转。」
坐在床沿的祺申忙把淳临的手放回丝被里。「不用安宫牛黄?」他也有过中暑的经验,记得当时的用药。
「和硕公主这是阴暑,额驸爷说的乃是寒药,可不能用于阴暑之症。」
祺申颔首,焦虑的目光不离炕上人儿。
卜见深走后,枫依和青绫依循着他的嘱咐照料持续昏睡的主子,而祺申也是寸步不离她的闺房。
「额驸爷,是时候掌灯了。」青绫步至祺申身旁,轻声提醒时辰。
祺申沈吟了会儿,看着炕上毫无动静的淳临,他决定留下。
「今夜我待下,你们回去歇下吧!」
青绫和枫依面面相觑,不敢贸然离开。
「白天我无法看顾她,那时全靠你们了,你们还是早些歇下吧!」他怕她们到时候不堪疲倦,无法周全侍候淳临。
明白了祺申的用意,她俩安然跪安,让他负起照料主子的责任。
坐在炕床边,祺申不停为淳临抚额试探温度。她在发热,但无半点汗水,水颊烧得通红,换过了一块又一块冷布,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的温度终于稳定了。
他顿然松了口气。
「前几天还叮嘱我当心别中暑了,怎地现在却卧病了?」他低叹道,不禁伸指抚弄她散落一枕的乌柔青丝。
「要赶快好起来啊临儿,不是说想去烧香吗?待你好了,我不栽花,你也不必绘画,我带你出去走一趟……」
低柔且坚定的诺言回缠耳畔,淳临呻吟了声,想睁开眼,可昏沈混沌的脑袋却教她有心无力。
「临儿?」
是祺申的声音,他在唤她……思绪迷糊间,她低吟翻身,下意识想靠近他、摸索他,但她的头又痛又沈,让她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
「哪儿不舒服?」他着急起来,瞧她难受得蹙起眉心,他眉头随之拧紧。
申哥哥……
她想唤他,嫣红的嘴唇却只能逸出细碎呻吟,她好难受……
「头疼?」紊乱中,他突地忆起卜见深所说的症状,连忙帮她按摩太阳穴。
渐渐地,她好像不那么难受了,松懈了眉间的紧蹙,她呼吸平稳过来,又再安静沈睡下来。
感觉到她气息平复了,祺申缓缓停下按摩,长指划过她娇嫩的脸颊,指下的纤柔软他眯起了双眸。
褪去高烧的脸容依然泛红,两团红晕紧贴于她嫩颊上,犹似桃李,更添俏丽,他没想到她纵使抱恙,仍美丽得令人怦然。
从未如此切近地细瞧一个女人,贴近得几能捕捉到她的呼吸,妍丽如花般的沈酣姿容映入他深邃的眸底,他专注的目光渐转灼热。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喃喃吟咏之音自他唇间流泄出来,厚实的大掌抚上她只有巴掌大的脸儿,他以拇指圈画她柔美的唇瓣,忽而笑了。
她曾笑说他像极了苏轼。
「哪儿像他了?」当时他不解。
「东坡先生爱极了海棠呀。」她笑吟苏轼的(海棠)。「东风溺搦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他眼角焕出了笑痕。「我没在夜里也秉烛观赏海棠吧?」
「我以为你会呢。」她吐了吐舌,打错比喻了,面容腼覜。
那刻,他多想伸手摸摸她那娇憨的笑靥。
如今,是肆无忌惮了,趁她熟睡之际,以他修长的指膜拜她教人心醉的美丽。
此时,他是真的「故烧高烛照红妆」了,她娇柔的睡容及抱病的身子,皆教他舍不得就此合眼歇息。
当满眼满心只余她一人,过去那抹曾经盘踞心间的影子,已淡得只剩几片模糊掠影,教他几乎忘了淳颐这个人。
花月正红,海棠春睡惹蝶眷,她在他心间,早已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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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一整天,她于第二天清醒过来。
「格格醒啦?」青绫端着水盆进房,便见淳临坐起了身。
淳临伸展了下腰肢,眉眼慵懒。「我睡多久了?」
「一天了,再昏睡下去,可要把额驸爷给急坏了。」拧来热布,青绫侍候梳洗。
「他知道了?」她惊讶。
「何止知道,额驸爷昨儿个还留在这儿看顾你呢!」青绫笑道。
原来真是他……昨儿个病得厉害,迷糊之间,她彷佛看到了他,还以为自己在作梦呢。
「他留了多久?」淳临好奇。
「整整一个晚上呀,今晨枫依进来,他才离开。」
青绫的回答教她吃了一惊,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的素色单衣,懊恼之色随即爬了满腮。「被他看到我这副邋遢模样了……」好沮丧,她扁唇欲泣。
每回都是穿着得宜、打扮得端端庄庄后才敢去见他,面对意中人,她对自己要求严格,总想给他留下好印象。
「也不会很邋遢,格格别想太多。」青绫忙安慰道:「格格,额驸爷待你好极了,一听见你病了就马上赶来看你,还通宵达旦地看护着你,瞧他多紧张你。」
听着青绫的好话,想像祺申的不眠照料,笑意又从她唇边悄悄窜起。
「格格先净身,再用膳,卜太医待会儿就过来了。」
淳临颔首,而后吩咐道:「帮我准备两道菜——粉蒸排骨和龙井虾仁。」
青绫听后皱眉。「格格,你才刚病愈,该吃些清淡菜肴。」
「那是给申哥哥的。」她甜笑。「我会在午时进皇城,你们备轿吧!」
她也有任性的时候。
卜见深叮嘱她别再往外乱跑,身子得静养一阵子才好,但待他一走,她就马上下炕着装,枫依和青绫拦不住她,只能随她爱怎么着便怎么着。
「乱缁躂,若然又中暑了,你回来可别哭喔。」枫依在旁罗唆,拿她没辙。
「真不要咱俩跟去吗?」青绫不放心。
「就当我到锦园画画去了,你们别担心。」她喜欢跟祺申独处,见她们又欲开口,她立刻扬声:「起轿吧!」
「喳!」放下帘帷,轿夫应声抬起了轿子。
轿子直抵千步廊东侧的户部街前,淳临抱着食盒下轿,准备进去找礼部所在时,一名男子突地迎头冲来——
「跑!快跑!」
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了淳临便往天安门跑。
淳临吓坏了,才刚病愈的身子险些跟不上男子奔跑的速度,但她只专注怀里食,生怕会打翻里头的菜肴,一时竟忘了出声呼救,就这么一路被男子拖拽着跑。
进不了天安门,那是皇帝老子才可出入的地方,男子改往西行,来到刑部街外的一棵槐树下,方肯歇下。
「咦?什么来着?好香喔!」见淳临停下脚步便连忙打开食盒察看,菜香立时从里头飘出,惹人垂涎。
方闻男子之声,她手一顿,不禁抬目相视。怎地越瞧越眼熟?
「不记得我了?」把她的疑惑尽收眼底,男子魅惑一笑,沈声问:「公主,我来帮你把脉可好?」褪去刻意沈哑的嗓音原是无比娇柔。
淳临于瞬间瞪大了眼。
「璟月格格?」她不敢相信。
璟月呵呵大笑,拿过她手上的食云便席地而坐。
那是给申哥哥的午膳……
她想扬声收回食盒,可璟月打了开来便立刻举箸,教人不好意思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