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公寓大门,果然看见前面不远处停了一辆银色BMW双门跑车,她立即走上前,敲了敲副驾驶座的窗户。
车门锁答的一声跳趄,她开门坐进车里,一边抱歉的道:「对不起,纪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对了,还要麻烦纪大哥绕个路,去音乐教室接——」系好安全带之后,她才抬眼望向驾驶座,却发现司机根本不是纪哲铭,所有的声音瞬间中断。
「真是抱歉,我不是纪哲铭。」雷秉函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纪哲铭不会来了。」
「雷、雷先生,你怎么会……」她错愕、震惊、不敢置信,盼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如今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他,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
「我是穆秋杰的伴郎,他说这是伴郎应该做的事,既然如此,就不用麻烦纪哲铭专程跑这一趟。」雷秉函解释。
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和她联络,一来他是真的很忙,忙着要将手边的所有工作告一段落,才好排出较长的时间来「解决」她们母子的事;二来,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她抱着忐忑的心情,去猜想他到底有何打算,这样至少在他忙碌的这段期间,她会挂念着他;三来,则是希望给她多一点时间,好好思考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偏头望着她,见她依然张口结舌,一脸惊恐得说不出话,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郁闷的情绪。是怎样?他长得很可怕吗?
心里老大不爽,于是故意丢出一颗震撼弹给她。「你刚刚说要绕到音乐教室接谁?」
孙宜苹这时才想到这点。老天,怎么办?
「不……不用了,我……自己……」话没说完,她干脆开门直接逃。
雷秉函比她还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倾身将门关上,锁上中控锁。
「开门!让我下车!」她扳着开关,无奈门却无动于衷。
「你又想逃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可怕,让你一见到我就只能逃?我是鬼?还是毒蛇猛兽?」雷秉函简直不敢置信,在以为是纪哲铭的时候,她说话轻声细语,一发现是他,就像见鬼一样,他知道她情有可原,但是她的反应让他很受伤啊!
孙宜苹一愣。「不是的,我只是……」他受伤的表情让她愧疚,急切的想要解释,可到口的话却硬生生的打住,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逃,不是因为他是毒蛇猛兽,而是害怕面对知情后的他啊!
「只是什么?十年前你逃,因为你年轻,对于酒后所做的事惊慌失措无法面对,我可以体谅,当时的我不知道你是谁,只能留在原地等你再回来,我延后行程,直到不能再延,不得不离开;十年后的今天,你逃得没道没理,但是我知道你是谁,你以为这次你能逃到哪里去?」
十年前,他果真是在等她?孙宜苹心头震撼,却又不解。
「为……为什么等我?我只是一个……一夜情的对象,不是吗?」
雷秉函撇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道:「你现在是在向我讨解释吗?我以为该解释的人是你。你说,为什么又逃了?」
「我才不是逃,我是……是……」她掰不出理由,干脆闭上嘴,撇开头不看他。
「再掰啊!」雷秉函轻讽,盯着她的模样,好像野兽盯着猎物一般,令她更加忐忑不安。
「我……」孙宜苹掰不出来,她向来不是口才便捷的人。
「既然你掰不出来,那我们就继续上次未完的话题吧!」
上次未完的话题?是两人交往的事吗?
「交往的事,就当作没这回事,我不能和你交往。」她直言告知。
「这个话题在那天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我会当作没听见你刚刚说的话。」雷秉函语带警告。「我要继续的,是你说『有件事要告诉我』这个话题。」
孙宜苹一愣,旋即抿唇撇头望向窗外。「我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了。」
「是吗?没关系,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说。至于现在,我倒是想听听另外一件事。」他凑近她,在她往后退的时候,仍继续逼近,直到她贴着车门,退无可退。
「你想听……什么,有必要……靠这么近吗?」她觉得空气都被他抢光了,害她呼吸呈现困难的状态。
雷秉函想到自己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思考,结果她还是不想告诉他小廷的事,心里非常不爽,神情不自觉的变得冷酷,盯着她的眼,缓缓开口,「小廷。」
孙宜苹脸色瞬间刷白。他知道小廷了!怎么会?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她惊慌的瞪着他,却被他那冷到极点的眼神给震慑住。
如果他知道小廷的存在,为何他的眼神会这么冷酷?
突然,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里对二嫂说的话,在她脑海里响起,是呀,她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冷漠了,原来他只知道一半啊。
他应该是从和二嫂的电话中得知了她的身分,进而得知她有个儿子吧!
大概是想到自己竟然提出要和她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交往,感到不悦吧!
惊慌在她眼底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悲哀。
「看来你是从施卓菱口中知道我的身分了,是吧!」孙宜苹露出苦笑。
她眼底浓浓的哀伤让他看了心疼,原本眸底的那抹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逃离他,到现在还试图隐瞒他儿子的存在的冷意退去。
他怎能责怪她?她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儿子啊!
「宜苹,我……」他轻抚她略显冰凉的脸颊。
孙宜苹摇头,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要把话说清楚。」她直视着他。「没告诉你我有一个儿子,是因为那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见人就说,这样别人也会觉得很奇怪吧!就像我之前说的,交往的事就忘了吧,雷先生不用这么不高兴,像我这种私生活不检点又不知羞耻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会死缠着你不放。」
雷秉函浑身一震,心头涌上满满的愧疚。她果然听见,还当真了,可她宁愿作践自己,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这让他很生气——气自己竟伤害她,就算是无心,依然是他的错。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咬牙道,发动车子驶离。
她抿唇。是啊!他当然清楚,且再清楚不过,甚至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清楚,她相信二嫂说了很多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
「音乐教室在哪里?」车子驶入大街之后,雷秉函才问。
孙宜苹犹豫着该不该让他们见面,不是担心会被认出来,因为他们父子一点也不像。她犹豫的原因,是不希望受过二嫂洗脑,有了先入为主的他,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小廷。
「雷先生,我知道我二嫂都说了些什么,我不想做任何辩解,只请求你,不管你觉得我有多下贱、多不知羞耻,我儿子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很乖、很聪明、很贴心的孩子,请你……不要用像二嫂看待他的眼光来看待他。」她由衷恳求。
「你以为我会对他怎样?」他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孙宜苹摇头大喊。「但是我知道我二嫂都说了些什么,也知道你有多认同她,所以我才求你,如果你无法掩藏心里对我的不屑和鄙夷,那么就让我们自己去。」这样的安排对他们三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