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薇雅一时语塞,说不出半句话。但不是因为对方的毒舌而震住,而是在思考该要怎么说服眼前人。
冷嘲热讽在跑业务这一行,有什么没听过的?学长的嘴都比他们毒了。
正当她努力想要突破重围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回头,多日不见的男友映入眼帘。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好像在生气……糟了!她都没有跟他联络!
“现在是怎样?这间公司没你就会倒了吗?”走到她面前,季成灏冷眼扫向极度下配合的行销部成员,指桑骂槐。
“没有你在中间搭桥,什么案子都不用推了吗?”是他要她学会分工合作,但他没想到,其他部门居然带着私人情绪恶意排挤她,他居然没发现……看来他有必要好好清扫部门害虫了。
他如是想,却没想到听进单薇雅耳里全然走样,她感觉就像他手持一把刀,直挺挺地扎进她的心窝里,将她对工作的热情全扭曲成狂妄的自以为是。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禁想,在他心里,她是这样的人吗?
还是他正在气头上,所以说起话来才口不择言?
“我没有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也不认为自己腧矩,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想把我的工作做好,这样错了吗?”她日以继夜的工作,近乎废寝忘食,那是因为酒粕是他们合作的心血,她想要做到尽善尽美,这样错了吗?
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为什么得不到他的夸奖,还得接受他的讥讽?
季成灏大手按压在她身旁的办公桌,垂眼注视着她,突地笑得自嘲。
“看来,我娶了你,下半辈子就下愁吃穿了。”她忘了和他的约定,把该给他的热情全都转移到工作上头了。
怒火霍地烧上脑门,咱的一声,单薇雅的理智线被熊熊大火烧断,在她发现时,她已快手扯下戴在指问的戒指,往他身上丢。
“还给你!”她可以选择不要听他这么过份的言语。
季成灏尽管错愕,却反应奇快地一把接住,紧握在掌心,怒目瞪着她。
乌瞳里烧着怒焰,季成灏不笑的俊脸冷肃得慑人,吓得整个办公室噤若寒蝉。
这个戒指,代表着承诺,而她……居然不要了!
“……七天,你困住了我,如果你不要,就让我自由。”单薇雅顿了下,看向他,只见他已转过身要走。
他想要自由?那段他独享的记忆,他不要了?现在的她,他也不要了?
一直守在门边的宋子玄见状,赶紧打圆场。
“成灏,别生气,你们不是约好今天要去美国吗?”
“她都忘了,哪会记得要去?”他嘲讽的说,依旧背对她。
“……我记得。”就是记得,她才会没日没夜的工作。
他顿了下。
“喔,原来你还记得?”回头撇唇冷哂。
“不过你都把戒指还给我了,还去干么?”
“不要这样子,薇雅对工作有企图心是好事,这也没什么好吵的不是吗?”
“可不是?有什么好吵的?”拉开宋子玄勾在他肩上的手,他迈步离去。
宋子玄气得跳脚,回头看着单薇雅,要她赶紧追上。
“薇雅!”可她只是扁起嘴,动也不动。
她又没有错!她赶着要把事情做完,就是要陪他去美国啊!
母公司突然把酒粕的案子都交给她,她当然要做到一个阶段,不然怎么有脸去见公婆?
噙着泪,瞪着那不回头的背影,像是不给人挽留的余地,像是踏离这里,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的背影……难忍的剧烈痛楚倏地窜进她脑际,她痛得紧闭双眼,仿佛看见了一年前的画面——“爷爷,他是谁?”她记得去年车祸,当她在医院醒来后,通知了爷爷和允昊,一会便见到爷爷走到外头,门外还有个人背对着她。
“不用理他,他不过是个陌生人。”
“可是——”她看着那道背影,印象很深刻。
因为那抹背影很孤单,头也不回地走,非常决绝而潇洒。
一样的背影、一样的决绝!
喉咙一窒,单薇雅快要不能呼吸,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穿刺,痛得她浑身打颤,脑袋一片空白,无法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位。
他定了,不会回来了?
她浑身发着抖,头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充斥在她的脑袋不断鼓噪肭喊,她用尽力气站起来,扶着桌缘往前走,企划就摆在桌上也忘了拿,只是痛苦地缓步朝外定。
他说,她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他把戒指和思念种在花盆里,代表着那七天是他永远不忘的回忆,现在,他真的不要了?
穿过长廊,她不搭电梯,爬上楼,想到企划部找非艳,她需要一个人听她说话,但是还没到企划部,她便被一阵晕眩攫获,脚下一空……
季成灏瞪着手中的流星戒指,思绪飞到他最美好的回忆中——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一瞬问,直到现在,季成颅还是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只能任由目光麻木地停留在沾满血迹的双手上。
医院急诊室如战场般兵荒马乱,救护车的鸣笛声吵得他心神下宁,顺遂到近乎完美的人生里头,他头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并非是突发状况令他无措,而是那个学妹的见义勇为,令他无法理解。
他不过是回母校演讲,巧遇在公车站睥下哭泣的她,不过是多看她一眼,一辆酒驾的车子暴冲过来,而她竟然想也没想地扑向他,逼得他目睹她被撞上挡风玻璃再滚落的画面。
那么充满活力的女孩,眨眼间,成了动也不动的破布娃娃。
他不懂,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热情洋溢、乐于助人,这些评语在校园内常有人说,但是为了救人而受伤,会不会太愚蠢了?
他空白的脑袋,因为想起她的莽撞。产生一股浓烈的愤怒。
他很少生气,总是傲视这个世界,他清楚自己的底限,明白自己的能耐,人生正朝他预计的方向走,然而,单薇雅猝不及防地杀进他的世界,令他慌了手脚。
“单薇雅的家属、单薇雅的家属在这里吗?”护士高分贝的唤声拉回他的神智,他面色微沉地起身走向她。
“我是单薇雅的朋友,请问她现在的状况——”护士看了他一眼,“你是她的男朋友?”
“我——”
“单薇雅有点状况,你现在能够联络她的家人过来一趟吗?”护士小姐沉声问,让季成灏心更沉。
“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吗?”
“她身上有几处撕裂伤和挫伤,除了生活作息有点不方便外,休息几星期就可以了,但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
“丧失记忆?”不要吧,那种洒狗血的连续剧戏码?
“现在无法确定她的状况,必须住院观察几天,能够麻烦你先安抚她吗?丧失记忆的伤患,删醒来时会非常没有安全感,不管她有任何情绪,请你配合,不要刺激她,待会再帮她办住院手续,将她转入一般病房。”季成灏浓眉狠蹙了下,深吸口气,走进诊问,看着护士拉开帘子,露出躺在病床上,包着纱布绷带,脸色惨青的人。
她眼神无助,没有他记忆中的神采飞扬,更没有热情大方的笑,她瑟缩恐惧,明显痛着又不敢张扬。
“单薇雅……”他低唤着,走到病床边,瞥见护士极不认同的注视,于是硬着头皮,用更轻柔的语气唤她。
“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