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後,Persephone一年中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和母亲丰收之神在一起,那时,大地春暖花开、万物滋长,而四分之一的时间回冥界,这时,冰雪就会封住大地、万物不生,就是人间的冬天。」
蒋昊发觉,自己听她的故事听入神。疯了他,不过是无聊的神话故事,怎会听得津津有味?
「怎样?」见他半天不说话,杜绢问。
「什么怎样?」
「喜欢这个故事吗?」
「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身为丰收之神,为感情放弃责任,太扯。」
「阿昊觉得,责任很重要吗?」
「不要问我没大脑的问题。」
她大笑。「我才觉得冥王没大脑呢,爱上不爱自己的女子已经够惨,还不懂得放手让人家自由,硬用一颗石榴子把人留在身边,做什么嘛。」
「你怎么知道Persephone不爱冥王?」话出口,蒋昊後悔。干么问啊,没事把故事听得那么仔细做什么。
「如果Persephone爱他,她会好好跟母亲说,请她不要伤心,因为能碰上爱情,是女人最美丽的幸运。」
他是先喜欢听故事才喜欢上她的吗?蒋昊不确定,他确定的是她指头间的温度,暖暖的,总能把人心烘得热呼呼。
青梅竹马的故事最感动人心……阿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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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杜绢几乎没睡,心底有股不安在蠢蠢欲动。
患了结婚恐惧症?
怎么可能,她是个对婚姻没有高度期望的女人,不过按部就班,把人生该做的事慢慢完成而已,她总相信,过得好、过得不好,决定权在自己。
这样一个对丈夫没有期待的女生,怎么会罹患婚姻恐惧症?
不合逻辑。
所以,是预感喽?!她预感蒋誉会临阵脱逃,预感自己会不上不下,被卡在这边?
苦笑,她益发相信,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昨天她接到舅妈的电话,骂她没心肝,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没通知他们。舅妈说:「你爸妈不在了,我和你舅舅、堂哥,就是你的娘家,你怎么可以结婚也不说?!」
她想说的。
本来,她和蒋誉打算办个简单的公证结婚,会请舅舅和阿荣伯全家上台北,办一桌,让彼此家人互相认识。
没想到,婚礼从简单的公证搞到这么大,连摄影组都出现了,更没想到,蒋家人为婚礼弄出希腊五日游,招待与会来宾。
舅舅、舅妈那么忙,小镇上的人生病全靠他们,妈妈丧礼那天,他们也只休假半天,早上办完丧事,下午就换上医师袍,继续行医助人。他们是救难菩萨,镇民连半天都少不了他们。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让舅舅、舅妈为了她放五天长假?
在徵得蒋誉的同意之後,她告诉舅妈,婚礼过後会带他回家,把丈夫介绍给他们。那时,她很感激蒋誉,愿意为了让她的亲人安心,走一趟乡下老家。
没想到现下计划大乱,她不确定对自己不友善的蒋昊,肯不肯为她做这件事?
唉,不管他做不做,明天她肯定又要接电话了。
「为什么新郎换人?」舅妈会这样问。
「他们蒋家太看不起人了!」阿荣伯会跳脚。
而阿凯一定会心疼地说:「你回来吧,有什么委屈,我来替你挡……」
阿凯,她一辈子的哥哥,替她挡委屈,永远不手软。
蒋昊……她想起他的眉眼,似曾相识在胸口处熨贴,他们真的不常见面,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对他,老有熟悉的感觉?
不管,反正婚礼过後,她还是回自己的小套房,还是照常上班下班,这个婚礼只是个幌子,不必太在意。
闭上眼睛,她想休息,晚上还有一场表演秀,她得演出充满幸福快乐的新娘。
说到这个,蒋烲真的厉害,他不只是个好导演,还是个了不起的编剧。
他告诉媒体和宾客,她是蒋昊的初恋情人,他们真心相爱但造化弄人,那年阴错阳差分手,多年後再聚,竟发现昔日女友变成弟弟的未婚妻。
蒋烲说,为了蒋誉,她和蒋昊决定埋葬过去,但蒋誉还是发现他们的故事,在婚礼进行前最後一刻,忍痛退出未婚妻和哥哥之间。
是不是很扯?这么瞎的故事都编得出来,更扯的是,居然有人为蒋誉的牺牲、为他们的爱情圆满而感动。
偶像剧泛滥的年代,不真实的爱情透过说嘴,竟成浪漫。
唉,别再想了,先睡觉。
她闭上眼睛,三十分钟过去,仍然没入睡,蒋昊的话在她脑袋中央晃,他的眼神、他的冷淡,扎得她无法入睡。
她索性下床,在行李里找到安眠药,倒杯开水,和药仰头吞下。
她有吞安眠药入睡的习惯,很多年了,几乎是从母亲去世之後就开始吃药,是为了母亲的骤逝感到难过吗?也许。
她已经忘记母亲死後,自己是如何走过那段哀伤,浑浑噩噩的日子过得太多,她不愿回想。
但深夜,母亲哀愁的眼睛总是跳进她的梦里,还有一些串不起来的场景扰乱她的心,她严重失眠、体重迅速滑落,她经常性发呆、经常性喃喃自语,说著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她不晓得在那种情况下,怎么还能进考场,考上公立大学?
是她的运气太好吧。
舅妈很担心,开了第一瓶安眠药给她,从那个时候,她便依赖上药物。
安眠药开始发挥药效。
模模糊糊地,她想起阿凯,他们坐在屋顶上,听著远处蛙鸣。阿凯问:「为什么你不能爱上我?」他的声音很哀怨,头靠到她的肩膀上。她笑著推开他说:「你是好人,可是要求我爱上一个男人,太过分。」
她啊,是一个不相信爱情存在论的女生。
然後,她想起阿旺伯的葡萄园。
议员把别墅卖掉了,葡萄被连根拔起,未熟的绿色葡萄,一串串被扔在泥地上。她看见阿旺伯哭红了双眼,深刻的皱纹里有著满满的依恋,那些葡萄是他的孩子,他尽了心、用了爱浇灌成形的啊。
她搂住阿旺伯的肩膀,陪他一起哭,轻声问他,「阿旺伯,你肯不肯为我种葡萄?」
现在,她们家很多休耕的土地上,种满葡萄,阿荣伯和阿荣婶酿葡萄酒的技术越来越好,浓郁的酒香、浓郁的家乡味道……
家乡人、家乡事,一幕幕跳上她的心,伴随她走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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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昊进屋时,快接近三点了,父母亲要他进来和杜绢谈谈,不管她有什么条件或打算,都可以提出来。
所以他进屋了,来和她谈谈。
的确,他们有很多事该谈。
比如,她为什么假装不认识他?她打算要进行什么样的报仇计划?她的目的是什么,她要做到什么田地才肯放手?
可是当他看见床上熟睡的她,那些该谈的事项全被抛到脑後。
她很瘦,曾经圆润的双颊不再丰满,脸庞的粉红色圈圈不见了,过度的白皙隐隐地闪著病态。
她总是上妆,上妆後的她美艳动人,她擅长搭配衣服,完美的服饰看不出她的瘦削……直到此刻,她无伪的睡容,才把真实的自己摊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