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女人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杜绢真有本事,一口气迷倒我们公司两个黄金单身汉,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口气里是百分之百的轻蔑,毋需靠表情辅助,光是偷听,就听个了然。
「人家床上功夫肯定厉害,不然,二公子怎么肯资源回收?!」
「所以喽,这年头恶女当道,矜持做什么?敢的人就拿去吃啦!」
「我听说杜绢表面看起来这样,骨子里啊……哼哼,全不是这么回事。」
「可怜我们家三公子,为一个淫荡女人兄弟阅墙,搞到连班都不上。」
「怎么上得下去?看见女友变嫂嫂……杜绢啊,手腕太高超……」
蒋昊皱眉勾起杜绢的下巴,她眼底没有苦恼,只有无奈。
这些话她听多了,更狠、更恶毒的,都听过,很多时候,她甚至相信,她们是故意说给她听,只不过隔著一扇门,更具戏剧效果罢了。
她一直热爱工作,从不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但几个月下来,她累了,离职的念头在脑海里翻滚。
「反击!」
蒋昊二话不说,拉起她走进茶水间,她来不及反应,就让他带进门,他冰冻的眼光扫过多话的女人,吓得她们缩成一团。
他不说话,效果却比说话还大,她们被他盯得心脏衰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这样,两方人马僵在那里,你不动、我不动,害怕破坏这个恐怖平衡。
这个人,真不懂得给人台阶下,看来,只能靠她来打圆场。
「不好意思,可以借我过去吗?我要泡咖啡。」杜绢好心的指指她们身後的咖啡机。
「哦,你请用。」她们恍然大悟般,慌慌张张的离开。
她转开头,去泡咖啡。
「这就是你反击的方式?」蒋昊的口气压抑,好像肚皮里面存满岩浆,必须极力控制,才不会爆发。
「为什么要反击?」她淡淡回问。
「被人家这样说,你都无所谓?」岩浆在冒泡泡。
「她们说的又不离谱。」她笑笑。
「这样还不离谱?」床上功夫?淫荡?她没有这等条件。
杜绢把咖啡端到他面前,认真道:「这是我的选择,我决定演出这场戏,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该承受的。」
「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他靠近她,高大的身材、精实的胸膛,很有压迫人的威力。她退开两步,把咖啡杯放在柜子上。
想躲开,但他不让。
蒋昊双手支在她後方的墙壁上,将她锁在胸前,认真审视她的五官表情,企图从里面读出线索。
是迂回战术吗?这种战术无法替她赢得胜利。
「你不需要懂我。」她企图推开他。
「为什么?」他再追问一次。
硬要找出说法才可以吗?好……「我很负责,该做的事,我会卯足全力去完成。」
她性格谨慎、做事尽心尽责,她家教太好、品格优良行了吧。
蒋昊一动不动,专注的眼神让她脸红心跳。
她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他每次靠近,她就会呼吸急促、心跳乱序?
喜欢他吗?称不上,反而许多时候,她就是认定不能靠他太近,不明所以地,她始终相信,他会伤害自己。
这种认定无缘由,只能解释为……第六感。
手机响起,蒋昊还是不肯放手,杜绢只好缩小动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喂,阿凯……嗯,我下午请假了……对,十二点……你不必来接我,我知道那间餐厅在哪里……好,待会儿见。」
她挂上电话,看看腕表,再看他。
蒋昊记得那个「阿凯」。要研发新品种,应该留在乡下,干么到台北?他的浓眉凑在一块,明明白白地写著不爽。
「有约会?」他的手仍然待在她身後的墙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愿。
「我递过假条。」她敲敲表面暗示他,十二点快到了。
「我有准假?」他的声音下采零度。
她认真回答。「准了。」
「什么时候?」
「昨天。」假条是他签的,都送出去了。
「我现在改变主意,不准。」
「当上司的,不能出尔反尔。」
「这是哪一条法律规定的?」他耍赖。
「所以上司可以随自己的心情,改变主意?」她不耐。
「对。」他回答得笃定。
「那么……对不起,我辞职了。」
杜绢蹲下身,从他手臂间溜出去,走到门边,她回眸,嫣然一笑,「很感激你替我下定决心。」
她想辞职,已经想很久了,是他推了最後一把。
蒋昊错愕地看著她的背影,而让他最难消化的是,她的笑……是那样美丽。
第五章
「为什么不回家?」阿凯端著酒杯,轻问:「因为我?」
「不是,我现在一团混乱,得等彻底解决才能脱身。」
「你说,你和蒋昊不是真的?」
「本来就不是,我只是帮忙蒋家。」她举三根指头发誓。
「你知不知道帮这个忙会让自己的名声有损?」将来,一个失婚女子再觅幸福,难度更高。
「在当时的状况下,我无法不答应。」
有人说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董事长却说,她的婚礼影响的是一个企业、很多家庭的生计,全球金融风暴已经让人们很难过了,她实在不想再凑一脚。
「你该多替自己著想的。」阿凯摇头,她的性格变了,但骨子里的善良没动摇过。
她口气轻松说:「我没有不替自己著想,董事长说会好好『补偿』我的,说不定,这份丰厚补偿可以让我下半辈子不必再为薪水汲汲营营。」
他笑著伸出手,横过桌面,揉乱她的长发。
杜绢和蒋昊……怎么会绕过地球一圈,两个人又碰到一起?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
在乡下,暑假有个重头戏,叫做中元普渡,这天家家户户会准备大量祭品到庙里面拜拜,几百个圆桌子摆下去,满满的祭品上插著小花旗,上面写了善男信女的姓名住址,要「好兄弟」保佑今年顺利平安。
庙前还有很多流动摊贩,烤鱿鱼、棉花糖、炒螺肉、小鸟蛋……杜绢对这种市集很兴奋,每次都要吃到肚子胀得说不出话才肯回家。
阿凯拉拉她的马尾。「说吧,为什么挑今天放风?」
「你这样拉很像在拉抽水马桶ㄟ!」她从阿凯手里抢回自己的马尾。
他笑两声,照拉不误,谁叫他对抽水马桶有特殊偏爱。「不要转移话题,你约人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凯也。」她勾起他的手臂,用力点头。「我约了阿昊,我介绍他给你认识好不好?」
「不要。」他对蒋昊印象恶劣。为什么?不为什么,纯粹偏见可不可以?
「好啦,你们一个是对我最重要的男生、一个是我最爱的男生,我要你们互相认识。」
阿凯的五官顿时硬掉。
丑丑丑,连三丑,想要个人特色也不必把自己搞得这么丑,才想著他的丑,杜绢立刻动手动脚,把他的五官像搓汤圆一样,搓软软。
阿凯拔下她的手。大爷心情不佳,这招不管用。他闷声问:「我是那个重要的,还是最爱的?」
「重要的。」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所以不爱?」
她盯住他,想半天,回答,「爱。」答案到这边就很好,但笨杜绢不识相,又加了半句,「像爱哥哥一样爱。」
阿凯丧气。「以後不要叫我掩护你。」
「为什么不要?」
「我为什么要掩护你去找『最爱』,你的最爱为什么不自己跳出来,让自己变成『重要』?」他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