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年,他装作记忆不曾恢复,他小心翼翼的防备,他笑着叫那个女人「娘」,直到他觉得时机成熟后,这才展开行动——在两年前找上王二,设计了这一切,如今看来,效果挺好的,不是吗?
想到这儿,闻少秋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却毫无温度,森寒得令人心颤。
「少、少秋,你……你想起什么了吗?」怔怔地看着孙儿,闻老太君颤巍巍的问。
冷峻而不带感情的眼眸往她瞅去,闻少秋嘴角嘲讽的勾起。「呵……我什么都想起来了,祖母。」
「什、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不曾提起?
「我十三岁那年。」望着老人家震惊的面容,他笑得更是开怀。「怎么?祖母,您很惊讶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你……为何不说?」闻老太君颤声轻问。
「说什么?」噙着笑反问,他嗓音柔和至极,却让人禁不住发颤。「说我亲娘遭谁害死吗?祖母,您知道吗?我想您是知道的是吧?」
他这话一出,闻老太君原本挺直的背脊登时散了骨般瘫了下来,整个人虚脱似的软倒在椅子上,只能神色怔然地望着他……
他什么都知道了,可却依然佯装毫不知情地过了这么多年,并不让人察觉……
难道他的心思竟是如此深沉,深沉到明知月芙毒杀了他的亲娘,他仍旧可以在表面上笑咪咪的叫她一声娘,不时对她展现孝心,可暗地里却……
却……
「难道这一切真是你设计的?」强振起精神,闻老太君要他说个明白。
「祖母,您说呢?」他微笑反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就是他!就是这个杂种设计的,就是他……」一旁,闻夫人哭叫着控诉。
「住口!」厉声喝止她的尖叫,闻老太君看着嘴角始终噙笑的孙儿,心中已然明白,可却还有一点不解。「就算你要报仇,两年前就可揭发一切,为何要等这么久?」
「我在想,虽然闻夫人的年纪不小了,可还是有那么一点机会,若是让她怀上野种,光看她烦恼着是要打掉,或者是珠眙暗结,然后偷偷生下送人抚养,这不也是件有趣的事?」扬起眉梢,闻少秋笑得极为恶意。「她让我与我娘死别,我若让她与自己的孩子生离,那倒也不错,可惜的是她的肚皮不平气,让我损失了这个乐趣。」
「你好毒的心!你畜生不如……」得知他竟打着这种算盘,闻夫人当下厉声尖叫,嘴里咒骂不绝。
「我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闻少秋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即变脸狠瞪着她,凌厉的目光几乎将她凌迟。「我有你毒吗?昨日若非喜福先吃了粥,今天我还能站在这儿与你比谁毒吗?你在粥里下毒,害得喜福可能从此成了废人,你敢说我毒吗?」
「什么?竟有此事?」闻老太君惊问,再次震愕不已。
老人家的疑问很快的得到解答,因为闻夫人恶毒的大笑起来——
「原来那贱婢真的中毒了,只可惜没有把你也顺便毒死……」
啪!
蓦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猛然响起,闻老太君颤巍巍地收回打人的枯瘦老手,看着儿媳的眼神既痛心、又悲怆。「月芙,你太不像话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心想兜拢的一家人,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她当初不该强这儿子娶月芙的……
抚着热辣的脸颊,闻夫人无声泪流,不再言语。
眼看如今已成这种景象,闻老太君只能长叹一口气,招来下人将王二给押去官府,又让丫鬟送儿媳回房,并命令将她关在里头不得出房门一步,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这才望着孙儿……
「少秋,你恨祖母吗?」恨她明知月芙害死了他的娘亲,还是依旧庇护着月芙,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没将她送去官府定罪。
闻言,闻少秋定定地看着她悲伤的神色,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微笑。「我明白闻夫人除了是您的儿媳外,也是您的外甥女;而我娘只不过是个你们认为下贱的丫鬟,是以您偏心并庇护自己的亲人,我不感意外,也能理解,可如今……」
顿了顿,他蓦地哑了嗓音。「就因为您当初的偏心与纵容,让她丝毫没有受到教训,是以才会食髓知味,再次害了喜福,一想到这个,我就无法原谅!
「祖母,如今我恨自己,但我也恨您!」将心中的话说完,他掉头转身就走。
「少秋,你要去哪里?」老眼盈泪,闻老太君隐约知道孙儿的打算了。
足下一顿,闻少秋连回头也没有。「这座府邸,我是再也住不下了。」话落,毫下犹豫地迈步离去,未曾留恋。
而闻老太君看着他挺直背影愈去愈远,终至消失后,眼里老泪终于流下,许久不止……
第九章
「啊答咿噗噜……」
敖府客房内,一连串叽哩咕噜的娃娃怪叫声不绝,小小的身子还不安分地企图从娘亲的怀里挣脱,两只小胖手直朝床上的人伸去。
「璇儿乖,不行喔……」连忙稳住调皮的小家伙,上官秋澄又劝又哄,实在拿好动的儿子有些没法子。
坐靠在床头,喜福望着小脸写满「抱我、抱我」的小家伙,很是歉疚的道:「小少爷,喜福现在没法儿抱你了。」
唉……别说抱人了,她现在全身使不上劲,就连吃饭、喝药都要人喂了。
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小家伙又发出几声「天语」,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瓜后,这才乖乖的窝在娘亲怀里。
见儿子这模样,身为娘亲的上官秋澄不禁好笑,可眼角余光扫见了床上神色抑郁的人儿,她敛去唇边笑意,柔声轻问:「喜福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结巴的想否认,可惜不擅说谎,小脸霎时红了一片。
微微一笑,上官秋澄心思细腻,当下轻声又问:「是不是不见闻公子,心中不开心?」
被猜中心思,喜福脸上更红,沉默了半晌后,终于低声问道:「敖夫人,我家少爷呢?」
昨夜少爷陪她入睡后,今早再次醒来便不见他的人了。
如今她没法儿动,也没法儿回闻府找少爷,她好怕少爷就这样丢下她,不要她了。
看出她心中的不安,上官秋澄柔声安慰。「闻公子回去处理一些事,等他处理好,就会来接你了。」
她从夫婿口中听了一些事,虽然不是很清楚来龙去脉,但隐约可以猜出是闻家内部的问题。
「所以少爷不是要丢下我,不要我了?」小脸一亮,喜福急切又问。
「当然不是。」有趣失笑,上官秋澄可不认为闻少秋抛得下她。
「那就好……」松了一口气,喜福的一颗心总算是安了下来,随即对上她满是笑意的美眸,脸皮不禁又一阵羞窘热辣。
觉得她真是老实得可爱,上官秋澄忍不住笑道:「喜福姑娘,你这性情,看来以后是要被人给吃定了。」
呵……以闻少秋那狐狸性子,一般姑娘都招架不起了,更别说她这般憨傻古意的人了。
不过俗话说,一个锅配一个盖,也许就得是她这般的性情,才有办法让闻少秋爱上呢!
「啊?」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喜福满眼迷惑。吃定?吃定什么?谁又要吃她?见她满头雾水样,上官秋澄不禁又笑,不过却没打算解释;正当这个时候,门外蓦地传来一串兴奋的狗叫声,让喜福的双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