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久,白色的单衣、粉色的抹胸一一被丢了出来。
由芙蓉帐透入的烛光映照着水蔻丹全身白皙粉嫩得像是可以掐得出水的肌肤,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缩在床角,双眼盈满惊慌无措。
她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嫁给了他……可是,他也没必要脱她衣裳吧!
来不及消化自己已经出嫁的事实,更搞不懂眼下的情况和水胭脂真正的用意,水蔻丹突然发现这时候不管懂或不懂都不重要了,因为眼前的男人显然并不在乎她对这场婚姻了解多少,只在乎她已成为他的妻。
这可糟糕了!
“过来。”
即使全身赤裸也不感到羞赧,樊皇雅像个帝王,没有上前逮她,却要她乖乖到他身边。
水蔻丹慌张地直摇首。
爹,娘,大姊,路师傅……
她心里唤着所有可以救她的人的名字,事实却是无人能救她。
“过来。”樊皇雅阴沉的语调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不要……”她更加卖力的摇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因为她一不小心发呆太久,才会错过大姊说的话?还是大姊生气她老发呆不听她的话,才会把她“发配”到南方来?
无论是哪一个,水蔻丹都担忧极了。
“过来!别让我再说一次。”男人双手盘在胸前,语气尽是不悦。
缩着颤抖的身躯,她把头埋进双腿间。
不要不要!说什么她也没有勇气在一个男人面前光着身子,和他裸裎相对。
将她的抗拒看在眼里,樊皇雅果真没有再开口,径自大手一探,像老鹰抓小鸡般轻易地掳获了她。
在灯火映照下,一张啜泣的脸蛋清楚浮现在他眼前。
她在哭。
在一片无声中,晶莹的泪珠落下似能听见清脆的声音。
“呜……”既然被发现了,她也没有咬着唇不敢出声的必要。
樊皇雅的心头像是被某种重物狠狠一撞。
两道剑眉重重的拧起,鹰隼般精锐的眼渗入异样难解的情绪,他就这么瞅着她不放。
她的泪,奇异地令他无法强迫她,更令人烦躁。
他闷哼一声,眼神阴郁的瞪着她。
水蔻丹仍是抽抽噎噎的。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对峙。
她哭着,迷蒙的眼神因泪水而显得清亮;他瞪着,恼怒的眼神还带着一丝丝困扰的神色。
良久,樊皇雅拉过暖被包住两人。
“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傻,水蔻丹怔然的看着他。
“睡觉。”他冷淡的抛下话,倒头就睡。
可恶!他恨自己拒绝不了她的眼泪,如今他只希望这是唯一一次,不要再有第二次!
水蔻丹傻傻地看着他,忘了擦眼泪,也忘了想说的话。
又过了好一阵子,男人粗壮的手臂探出来将她抓进被子里,才结束了她另一场无声的呆愣。
夜,终归平静。
艳府水家的五当家水蔻丹,在长安京是出了名的“慢郎中”。
她吃东西慢,走路慢,说话慢,反应更是气死人的慢,一切都得归咎于她有事没事、随时随地都能陷入神游太虚的能力。
彷若老僧入定般,只要她一开始发呆,无论怎么唤都难以唤醒她的注意力,除非是她自己想“醒”过来。
幸好她脑袋还是精明的。
经过昨夜的事,即使摸不清情况,她也知道该捎封信回去问问大姊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水蔻丹坐在樊府大厅,双手撑着粉颚,迷蒙的大眼儿漫无目标的盯着远方,一坐就是半天。
“少夫人,您要的纸笔和墨已经备好,要在大厅写吗?”樊府总管朱康恭恭敬敬的请示坐在椅子里发愣的水蔻丹。
打从少夫人请他帮忙磨墨准备写信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他打理樊府大小事都已经忙了一阵回来,膳房也已经热锅准备布上午膳,偏偏少夫人别说变换姿势了,连眨眼都没有。
暗中观察她一整个早上的朱康终于忍不住脱口询问,只是水蔻丹仍没有半点反应。
“还是先撤掉用膳呢?”他再问。
只见水蔻丹目不斜视,目光直盯着远方没有移动。
朱康不只一次朝她望着的方向看去,可别说有人裸身跳舞了,连只苍蝇也没有,就不知她究竟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唉,看来主子娶了个难伺候的少夫人呀!朱康暗叹。最后他决定先撤下文房四宝,上菜先。
无论怎么说都不能饿着这位娇滴滴的新主子。
而早已经神游回长安京那个温暖的家的水蔻丹,在万分不舍的情况下,把思绪拉回现实。
她照例眨眨蒙眬的水眸,观察一下四周的景物──
“我怎么还是在这儿……”她不明所以的喃喃低语。
唉,她以为神游一下,这场白日梦便能清醒,她还是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的老位子上,替那些莺莺燕燕妆点她们的指甲。
听见她的声音,朱康赶忙回头。“少夫人!您、您……您终于肯说话了!”
少夫人?叫她吗?
螓首微偏,水蔻丹想了一下。
“说话?”她一头雾水,搞不懂朱康的意思。
“小的适才唤了您好一会儿了,您一点反应也没有,可真把小的急得想请大夫来替您看看。”朱康脸上焦急的神情证明所言不假。
“喔……”对了,她“神来一呆”的工夫只有家人和家仆最清楚。
如此说来,又一项令她好奇的事──为何她远嫁过来,却没有半个陪嫁的丫鬟,或是熟识的人在身旁呢?
水蔻丹怎么也想不通,还以为身为她左右手的路师傅会跟在她身旁才是;如今她深刻的体会到家人的存在之于她有多重要。
“没事的,我在发呆而已。”往常能替她解释的人一个也不在,只得由她自个儿开金口。
大姊在做什么呢?有没有认真的寻找四姊?
人家说抵押品要有钱才能从当铺里赎回来,若是四姊迟迟下落不明,她岂不得一辈子留在樊府当抵押品了?
“发、发呆?!”朱康傻了。
少夫人只是在……发呆?!
“嗯。”水蔻丹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我请你准备的纸笔呢?”
发了个漫长的“呆”后,她终于想到要在信上写些什么了。
朱康一顿,急忙唤回手上捧着文房四宝准备离去的奴仆,重新将笔墨纸砚摆上她面前。
嫩白的小手抓着吸饱墨汁的狼毫笔,水蔻丹端正的坐好,盯着白纸。
半个时辰后,只听见朱康又问:“少夫人,您现在也是在发呆吗?”
墨汁都干了。
没有回答,因为已经神游到天外天的水蔻丹还没“清醒”。
于是这墨磨了又磨,也干了又干。
总之,等水蔻丹真正完成了要寄出的信和用完午膳时,太阳也快打西边落下了。
第二章
樊皇雅虽为独子,却不代表樊家人丁单薄。
事实上在用膳时,水蔻丹终于见识到樊家上下总共有多少人,而且都是女人。
一桌可以容纳二十人的大桌子,毫不客气地摆了三张,虽然没有全坐满,但也差不多了。
照理说,满屋子的女人应该会充斥着娇吟笑声,偏偏这些女人用膳却是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嫌大声。
丫鬟奴仆们静悄悄的将一道道菜肴端上,一点步伐声响也没有。
不寻常的气氛让水蔻丹忘了发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好奇地观察着。
晚膳时辰,樊皇雅还未归来。
主桌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和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