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蔻丹含笑收下。“孟少客气了,请坐。”领着他回到大厅内。
接过丫鬟端上的茶,水蔻丹原本要往口里送,突然想起自己正招待客人,于是把杯子递给孟少陵。
“孟某不渴,樊夫人甭介意。”孟少陵摇着手中散发出淡淡檀香的扇子,温声婉拒。
“还是孟少想吃些什么?”水蔻丹意思意思的问,事实上是她有点饿了。
“来者是客,怎么好意思要求?孟某都行。”孟少陵很是客气。
“那桂花糕吧.”水蔻丹也真的不客气,反正这儿是她家,她的地盘,问也都问了,是他自己说随意的。
须臾,朱康送上桂花糕。
水蔻丹不顾沾满了五颜六色釉料的手,直接捏起来吃。
“樊夫人适才正忙着?”
“忙?”她顺着孟少陵的视线,看着自己一双花花绿绿的手,“喔,是建立关系。”
她和樊府的女眷就是靠着指绘和聊聊长安京的事来增进感情的。
“建立关系?孟某听说樊少很疼夫人的。”孟少陵误会水蔻丹的意思,以为她说的是夫妻之间。
闻言,水蔻丹笑而不答。
看来樊皇雅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目光下,感觉跟以往她在长安京没啥不同。
“不知孟少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孟某今日是特地来拜访樊夫人的。”
“拜访我?”她一脸不解,“孟少与我曾见过?”
怪了,她向来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怎么到了湘绣城以后好像人人都和她很熟?不是忙着避她,就是嚷着要见她。
“长安京艳府水家的五当家,只要是在商场上走动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喔,这样呀!”水蔻丹显然对这番褒奖提不起劲。
毕竟在艳府水家真正管事的是大姊水胭脂,拍她这个在大姊手底下做牛做马卖力工作的五当家马屁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孟某以为嫁给樊当家的合该是水四当家才是.”孟少陵这话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大石头,令水蔻丹再也无法心不在焉。
“我不懂孟少的意思。”强压下心中泛起的激荡涟漪,水蔻丹只能装傻。
“呵呵。”孟少陵轻笑了几声,“孟某只是说“以为”,樊夫人怎么会不懂呢?”
水蔻丹心里一震。
看来这个孟少陵也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一句话彷佛在暗示她不打自招了。
为什么大姊对这个精明的男人未曾多提?
“其实前阵子孟某在永乐城见过水四当家。”
他在永乐城见过四姊?
水蔻丹将惊呼压在喉头不敢问出口。
她代嫁过来的事应该不是件公开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这样以后四姊才能够换回来而不被发现。
孟少陵好似看穿她的心思,迳自开口道:“孟某甚至和水四当家同行过一段路程。”
永乐城位置比湘绣城略偏北,若从长安京到湘绣城势必得经过永乐城,倘若四姊在永乐城出现过,又和孟少陵同行,表示四姊那时必定已逃婚,否则哪个坐上迎娶花轿直奔夫家成亲的新嫁娘能随易和个男人说话?
但四姊是逃往哪里?
精明的脑袋转动着,水蔻丹试图将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给兜在一起。
“当时孟某看水四当家很是匆忙的样子,便问她去哪儿那么赶,四当家似乎在躲避什么,孟某只好和她边走边说,才会同行一段路程。”好像自言自语般,孟少陵继续说着。
“四姊有提到她要去哪儿吗?”水蔻丹一时情急脱口问道。
“水四当家好像是往保定城去了。”
“保定城……”
她该写封信将这消息告诉大姊,然后四姊就会回来。再然后……她就必须离开湘绣城回到长安京。
“樊夫人怎么了?”发现她满面愁思,孟少陵不明所以的问。
“嗯?”水蔻丹茫然的应着,对于该不该写信给水胭脂这事拿不定主意。
“是不是想家了?”
“想家?”不,她不确定现在自己想回去。
怪了,刚代嫁到樊府时,她确实是渴望回长安京的,如今她却不那么确定,也不再清楚自己渴望的是什么。
回去?还是留下来?
“樊夫人?”孟少陵唤着出神的她。
“少夫人!”一直在旁服侍的朱康眼见水蔻丹眼神逐渐涣散,拔高嗓子唤了声。
他也不确定能把水蔻丹唤回神,但总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失礼,尤其是与樊家敌对已久的孟少陵面前。
“嗯?”水蔻丹不解地望向朱康。
他没事叫这么大声是想吓她吗?
原来少夫人并没有恍神。“呃,刚才有小虫在飞,所以小的才会出声唤少夫人。”朱康冷静的找藉口,一方面是不好说出自家少夫人的坏习惯,二方面也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嗯。”水蔻丹颔首表示了解。
“那么,孟某也该告辞了。”如同来时般突然,孟少陵起身准备离开。
“孟少不多坐一会儿吗?夫君很快就回来了。”
“不了,孟某说过是来找樊夫人的,择日再来拜访樊当家。”孟少陵说完便离去了。
“择日?如果见夫君要择日,见我就不用?”觑着孟少陵的背影,水蔻丹喃喃自问。
在艳城的时候,每日可是只有三人能见到她的面,怎么到樊府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价越来越低了?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想离开。
春夜。
夜凉如水。
主房内,满室氤氲,桧木澡桶里一头青丝靠在木桶边缘倾泄而下,两条雪白的藕臂有一下没一下的捞着热水清洗着。
“呼……”舒服。水蔻丹轻声娇吟着。
今日一连画了九个人,也就是十八只手,九十根干干净净的女人手指头。
没错!她的工作就是替女人做指绘。
以前她边画边发愣也没人会说话,如今不是任何人对她画一画就停止不动有意见,而是她越来越少发愣。
不发愣那该怎么办?
既然她面对的是女人,毋须多想,就是聊天八卦了。
画了九十根手指头,也消磨了一天的时间,换来一堆的流言蜚语街坊消息,她只觉累坏了。
被大姊逼着工作都没有聊天来得辛苦。
“少爷,夜安。”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水蔻丹才惊觉自己在热水里泡太久了。
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不过这代表了今日他提早回来。
咿呀一声,门打开,樊皇雅跨进来的前一刻,她才刚将单衣穿妥。
“夫君,夜安。”她从容不迫的福个身,手上还掬着湿淋淋的长发。
樊皇雅瞄了眼仍冒着热气的木桶和脸上未及拭去水珠的她。
“嗯。”他应了声。
慢条斯理的换穿好衣裳,水蔻丹来到他身旁。
“用过晚膳了?”
“你还没,我要朱康等会儿送进来。”同样的问题稍早他已经问过朱康。
“所以夫君吃了?”
樊皇雅摇头否认,“一起吃。”
他已经习惯晚膳和她一起用。
唇角抿出甜笑,水蔻丹徐徐地替他解下发束,宽了衣,再递上热水,光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她就花了一刻钟才完成。
无妨,樊皇雅早已习惯。
稍微清洗过后,他走回外问在桌前落坐。
水蔻丹早已替他布好菜,盛了碗热汤。
“你今天做了什么?”他随意问起。
“替几位小姑做指绘。”
又是指绘?这样日日画她不嫌烦?
“啊……对了,孟少今日有来。”
“孟少陵?”樊皇雅蹙起眉心。
“嗯。”水蔻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我听朱总管说,樊家和孟家互不往来?”
“互不往来”这四个字说得还太轻描淡写了,听朱康热血沸腾的一番护主论,恐怕用“势不两立”来形容会比较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