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最好是有女人在骂脏话时,会希望被别的男人听见并加以分析。“我比较想知道有人三更半夜不回家,却在海边搭讪单身女性,究竟是想干么?”
“嘿,是我先来的,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严格说起来,还是妳……刚才的吊嗓子才引起我的注意。”他指着自己原本坐的地方,“看,我的东西都还在那里,那不是短时间弄得出来的吧?”
韩沁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那里有一组画架,地上放着一个调色盘,甚至男人手上还有一本素描簿,指间夹着一枝铅笔。
她不禁往身后的海望去,有些莫名其妙地转回头问:“晚上的海面黑抹抹的,你究竟想画什么东西?”
“别瞧不起黑夜的海洋,这样想象空间才大。”他示意她走向画架,“瞧,心中有什么画面,都会自然呈现出来。”
并没有抱太大期望的随他走去,但当她借着堤岸上昏黄的灯光瞥见他画中景物时,也不禁深深被震撼住。
那不只是一片黑,他用着深深浅浅不同的黑及灰,还有蓝与紫,大片大片的颜色堆栈,竟也让人轻而易举地辨明这是一片大海——一片神秘的大海,彷佛呼啸着要将周遭的一切,全吸纳到画中寂静又广阔的暗流中。
“你……是什么有名的画家吗?”韩沁下意识地问,察觉自己的唐突,忽又改口,“抱歉,艺文界我不太熟,但我觉得你画得很好。”
“有名的画家?有名的话,我现在应该在巴黎开画展,而不是窝在海边搭讪单身女性。”瞧她放下戒心了,男人不由得用她的话自嘲了一番。“看来我这画挺成功的。所以说,心里想什么,画里就会诚实地反映出来。我很好奇若是由妳来画,会呈现什么东西?”
思索片刻,韩沁扁嘴,“一堆大便吧。”被气了一整天,这是正常现象。
听到这见鬼的答案,男人朗声大笑。“要不是刚才妳的怒吼被我听到,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优雅如妳会说出来的话。幸好我现在心情不错,否则刚才替妳素描时,不知道会画出什么东西。”
他顺手将手上的素描簿翻开递给她,有趣地等着她的反应。
韩沁再次意外地在画纸上看到了自己。刚才没气质大叫的女人,在他的素描上竟是笑靥如花,细腻的笔触将她优美的脸部线条勾勒得栩栩如生,她不禁心想,这家伙真的很有天分。
“我刚才并没有笑。”顿了一下,她续道:“不过这幅素描确实归功于你老兄心情不错,比我所想的大便好多了。”
“送给妳。”他笑着将素描撕下给她,“我无意侵犯妳的肖像权,只是妳很特别,我不由自主就画下来了。而且,妳笑起来肯定非常漂亮。”
韩沁直视他半晌,才没好气地被他逗弯了唇,伸手将画接过。“刚才我也无意破坏社会安宁,这样我们算扯平了。为了答谢你的画,请你一罐不违反交通规则的黑麦汁吧?”
“谢谢。”望着美女如花的笑靥,他不禁心头微动,不由得接过饮料,转开瓶盖,让那冰凉的感觉降低一些内心的热度。“酒不醉人人自醉,妳的笑容比我画的美丽多了。”
“可惜我的心情让我今晚只能当个母夜叉。”想到明天又要面对一大堆工作上的烦事,她才稍好的心情又向下一荡。
“好吧,那我帮妳一起骂。敬……去你妈的寒风。”说完,他才略带纳闷地望向她。“今天不太冷啊?”
知道他误会了,韩沁忍不住噗哧一笑。“韩风,确实是我妈的。不过,我想那不重要。”
男人耸耸肩,再喝一口,道:“再敬去你妈的东南亚……呃,严格说起来,我比较讨厌缅甸,想进去画个风灾劫后余生录都不行。”
“或许你可以考虑偷渡。”她与他闲扯起来,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不过只怕你进得去出不来。”
“有道理……再敬去你妈的美国,我的画作入海关竟然被刁难!”
“要不要试试联络一下欧巴马?只要他赏识,你就发了,说不定还能替你的画在白宫展出。”
“很好。最后敬去你妈的交通规则!虽然我觉得酒后不能驾车真是他妈的好政策,骑机车要戴安全帽,过马路要看红绿灯……”
“喂喂喂……黑麦汁真的没有酒精成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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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的奇妙邂逅,转移了韩沁的注意力,然而这种放松也只有一夜,天一亮,她仍然得面对现实的残酷与无情。
“罗新,我已经到了‘王大师抽象画二十年展览’的会场去堵美国野马运动公司的鲍伯先生,今天不会再进公司了。若是有人跟我联络,一律留言。”
挂断电话,她脚步匆匆地来到某抽象画的展览会场,一踏进去,她先迅速地瞄了圈人群,接着毫不浪费时间的来到来宾签到处,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与头衔,边询问柜台的工作人员。
“请问野马运动公司的执行长鲍伯先生到了吗?”
“喔,鲍伯先生刚离开了。”
签名的手顿时停住,韩沁差点没折了手中的笔。不过良好的教养令她硬是冷静地把名字签完,并回以有礼的一笑,才在心中咒骂着走向会场。
人都来了,签个名字就走也太不给主人面子,只能先随意浏览一下再做打算。
在某幅看来莫名其妙的抽象画前站定,她死盯着图面,像是正试着想看出那抖动的线条与圆圈交织而成的画作,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事实上,脑海中的复杂思绪根本令她静不下心来欣赏。
她终于承认自己没什么艺术细胞——或许是被气到艺术细胞死光光了,平时上班时间,她根本不可能参观这种展览,如今她一个人满腹闷气留在这令人无言以对的展览上,又能怎么办呢?
“妳也来了?”
背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男声,令韩沁惊讶地转身,发现果然是那日海边邂逅的男子,又在此处巧遇。
“又遇到你了!”她内心不禁有些喜悦,瞬间压过了方才的沮丧。“怎么,那日喝完‘黑麦啤酒’,没有被取缔酒驾吗?”
“如果我被取缔,妳可是教唆犯。”他笑着,眼中藏不住乍见她的惊喜。“妳也来参观王大师的展览?”
“王大师?”她可没那闲情逸致。“谢天谢地你没说这些是你画的。这些画意境太高,我们这种凡夫俗子实在无法理解。”
“哈哈哈……”他压低了声音笑,悄悄的凑近她。“其实我也不太懂,不过王大师朝我们走过来了,我们装也要装一下吧?”
“戴维!你也来看我的画展了?有什么指教吗?”年近不惑的王大师笑呵呵地朝男子走近,打了声招呼后,目光不由得被优雅美丽的韩沁所吸引。“还有这位美丽的小姐,不替我介绍一下?”
“指教可不敢当,您太客气了!”被称做戴维的男子一手伸向韩沁,却突然词穷。“她是……呃,她是……”
“我是韩沁。”她毫不扭捏的自我介绍,并和王大师礼貌性地握了握手,才暗自好笑地瞥了戴维一眼。
“戴维,连美女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真该打!”王大师调侃了下两人,突然指着韩沁方才一直驻足观赏的图画,“韩小姐,我看妳在这里看了很久,对这幅画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