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与月交替时分,金乌东升,玉兔西沉,繁星渐渐隐去,一片朗蓝慢慢清明,占据了属于嫦娥的天空,云朵儿忙着追逐羊群。
炊烟袅袅,四周嘈杂的足音明显增多,微风中轻送着饭菜香,香溢八方诱人晨起。
鸡啼人醒,柔腻素手掀帷而下,嫩足轻着戏莲绣鞋,拢上簿妙轻衣绿萝裙,对着钢镜梳理一头乱发,娇颜酡红微见悔色。
心若空则魔入,人一空虚则错事百生,一夜失足该说与谁听呢?
望着铜镜中反映出的清丽容颜,苦笑取代了原先始承雨露的娇艳,是怎么个糊涂叫人写不全,欲走还留还不是那么一回事。
犹记得那双大掌轻抚裸肩的多情,游走着凝脂般肌肤她竟生不出抗拒,任由兜衣坠了地展现美好,夜的深沉让人迷乱,轻忽交付身心。
不愧是风流公子,轻易夺走处子身,顺便偷了不为任何人而轻动的心,若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梦魇使人懦弱,或许压抑了太久吧!
该不该回去一趟呢?
心老是不安的念着那幕血淋淋的情景,虽然清醒前似乎见一曼妙身影跃人湖中,形体神肖已逝的娘,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娘的魂魄怎么救得了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切的浑沌乱了理智,素有巧智的她也迷糊了。
到底何者是真,何者是假,梦境与现实的差距在何处,十年前君姨能毫不留情的手刃她爹,十年后又岂会顾及她的感受不再重施毒手,她实在无法定下心。
蓦地,一双爱怜的手由背后揽上前,铜镜里出现含笑带宠的一张脸孔,花垂柳不由得双颊飞红的幽叹口气。
“看来是为夫的没让娘子得到满足,让你一早望镜兴叹所嫁非人。”取出木篦,单奕辰代她梳起那映日乌丝。
“你能不能别尽说着羞人话语,你习以为常的事不表示别人感同身受。”此刻的她后悔得无以复加,直想撕了那张昨夜令她娇喘不已的嘴。
镜中的朗颜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以为世间女子皆有此荣幸让我梳头吗?你是第一个陪我迎接晨晓的可人儿。”
他虽风流亦有原则,不管一夜春宵有多尽兴,他从不留宿女人枕畔,身心一舒缓便翻身下床,未到天明即离去绝不久待。
共度春宵与枕畔相依对女人而言是大不同,他懂得留情与留心的道理,自然不会给予她们痴想的机会,浪荡子求的不过是一时欢畅罢了,宁可负尽天下女子也不愿负了自己。
说他任性自私吧!他绝不反驳,因为他便是这般放肆,自满地睨视拘于礼节之辈。
“少用一张贫嘴哄人,你的德行我还会不清楚吗?巧言蜜口你留着哄别人吧!”她才不信他所言的虚词。
单奕辰轻笑地试图为她绾髻却不成功。“真糟糕,缺德事做多了如今来了报应,说实话却无人相信。”
折花遭花妒,刺儿尖尖扎心窝。痛呀!
“信你还不如信街尾的老黄狗,至少它还陪打更的走完夜路。”犬忠优于人。
“我真的受伤了,你居然把我比做狗,我是不是该略施薄惩呢?”他邪笑的做势要抱她回床温存。
花垂柳心细的避开,一旋身退到梳妆台旁,嘲弄的眼忽之一愕。“你……你羞不羞人……”
“这句话你昨儿夜里就说过了,夫妻干那一回事本就如此。”他毫无羞愧之意地未着一丝半缕走向她。
“谁和你是夫妻来着,你脸皮厚如城墙自个筑堤去,黄河大水就靠你一张脸皮来防堵。”她顺手丢了件长袍遮盖他裸身。
夜里昏暗没瞧清楚那令她疼得死去活来的庞然大物,这会儿她脸不臊热都不成,原来那话儿是生得这般模样,果然奇丑无比。
难怪整治得她浑身不舒服,一股酸疼在腰腹间徘徊不去,腿间的柔筋一拉扯便疼痛不堪,全是它的作孽。
随手将长袍往腰际一围,笑得一脸春风的单奕辰可不放过她。“谁说我们不是夫妻,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想赖。”
“放手,别抱那么紧,我想和你煮成熟饭的女子不计其数,不差我一人。”她不过是其中一人。
他偏不放,搂拥着她的感觉真好,抱上一生也不生厌。“是不少,但……”
“但字下的言语就不用提了,想必是你惯用的花言巧语。”她不想听,听多了只会让自己心软。
“怎么,吃味了?”她皱鼻的模样真叫人好笑,分明在意却又装做若无其事。
就说她小心眼嘛!凡事爱计较。
“要多少花粉自个抹,吃进味儿莫怪人。”花垂柳将从未动过的花粉盒丢回给他。
讨好女人的伎俩用在她身上不管用,什么胭脂花粉、珠钗玉簪她一律不爱,从小的训戒便是不能拥有所喜爱的一切。
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个人意志,只有服从命令除尽大清的乱民,而她保有的是谁也夺不走的巧智灵慧。
女子的一生不只是为人妻、为人母,经由如意居淬炼之后,她的眼界开了,心也为之宽阔,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而且不受任何人掌控。
“啧,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呀!该罚。”一低头,单奕辰堵住欲争辩的小嘴。
须臾,他眷恋不舍的离唇。
陡地,他又听到那抹幽幽叹息声,似忧似愁仿佛载满无限划绪,成为他的妻子有那么痛苦吗?始终不曾见她为了此事展露欢颜。
他真的没她想像中的糟呀!风流过往是因为还未遇见她,到此他的心已归属于她,为何她总是看不清那颗捧在她面前的真心?
难道真是报应不成,负了无数女子终将尝到苦果,他不愿见所爱之人镇日锁眉,活似困在这一方天地般不得展翅。
“唉!爹不知怎么了。”可否有酒喝。
单奕辰双瞳倏地发亮,原来她忧心岳父大人呀。“他老人家是有酒天天欢,你要不放心我接他人府来享福。”
对他而言小事一桩,酒窖里多得是喝不完的好酒。
“没有你想的简单。”苦笑的挣开他双臂,花垂柳愁容不展坐在梳妆台前。
她一心烦便拿针线绣花,一朵朵成形的花样能稳定她的焦躁,越是心浮气躁她针起针落的线头越是繁复,有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此好绣功。
“是你想杂了,小脑袋瓜子老是爱装些古怪想法,也不怕沉了抬不起头,只会好好好的猛点头。”单奕辰取笑地点了她后脑勺一下。
知道她心里有事是一回事,可是她紧咬不说谁也没办法帮她,他只好装疯卖傻地逗她开心,希望她能解开心结依赖他。
“姓单的,你就不能一天安安分分地像个人吗?”害她撞到铜镜了。
“我哪天不像人,尤其是昨夜……”他轻佻地挑着眉,似有若无地轻抚她肩头。
头又要发晕了。“你闭嘴,昨夜之事你最好忘得一干二净别再提起。”
“办不到。”单奕辰托高她下颚直视她不安的眼。“不要要求我做不到的事,我不会忘了你在我身下娇嘤哦吟的娇媚。”
“你……”她竟不敢看他的眼,怕从他镜般瞳眸看到自己。
“试着相信我,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仅你一人是我所爱。”她的犹疑令人沮丧。
沉重,是她心里的负荷。“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我们不应该在一起。”
法不容。
“谁说的,我们不是在一起了,我还记得你呼痛地咬了一口,你瞧伤口还在呢。”肩一低,他掐出上头血迹凝结的两排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