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巧合。」
「一次叫做巧合,连续三次……我通常会说,那叫注定。」
他轻斥。「迷信。」
「世上有很多事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
「那不代表你可以把几次巧合算在自己头上。」
「不算在我头上,算在谁头上?他们都死了啊,小狗、姊姊、妈妈……我的亲人只剩下阿誉和爸爸,我不要他们遭殃,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情况再差都难不倒我。」
他喃喃自语。「我宁愿遭殃,也不要让你放弃治疗。」
「连你都这么想,他们一定也是吧,所以欺骗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她让商伯父相信,她为了他的新婚妻子而生气,让他以为她正在某个地方、忙着下一场表演?
「你对自己不公平。」
她突然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
「我的赌运很差,差到令人匪夷所思。」
「多差?」
「我买彩券从来没中过。」
「买彩券没中过的人比中过的人多。」
「我对统一发票也没中过,最强的一次,连续对了一千多张,竟连两百块都没中。」
他不以为然。「又如何?」
「妈妈去世后,爸爸为了弥补拚命塞钱给我。有一次,他给我十万美金,要我替自己买生日礼物,结果我跑到拉斯维加斯,把所有的钱换成筹码,我在吃角子老虎前面不停把筹码往机器丢,相信吗?我连一次都没有中!整个晚上,我把爸给的钱全部输光光。瞧,我的赌运差不差?」
他沉默,静待她往下说。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五十,赌运奇差无比的我,不甘心死在手术台上。」
「跳跳。」他开口。
「怎样?」她侧着耳朵,认真倾听。
「我的运气很好,只要是从我手上交出去的工作,都会开出亮眼成绩;我不买乐透,去年有人起哄要集资买,我跟了,结果算来算去多买一张,分摊一张乐透收钱很麻烦,于是我掏钱买下,随手抽走一张,然后,合资买的那堆,连半张都没中,我抽掉的那张中了上百万。」
「哇,好强!」她给他拍拍手。
「我的成绩不是顶尖,但每次大考,都能考在前面,我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很欠揍,但是我没说谎,我念的书很少,考出来的题目恰恰好都是我读过的那部份;我走到哪里都有贵人,帮助我的事业一帆风顺……」
「真羡慕你的好运道。」
「我愿意和你分享。」
「什么?」她没听懂。
他认真的承诺,「我把我的好运气送给你,让手术成功机率从百分之五十提升到百分之百,你非但不会死在手术台上,还会在手术醒来后,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帅气英俊的作家先生告诉你,他很爱你。」
商天雨闻言咬唇,手压住胸口,浅浅的泪光闪过。残翼青鸟不值得他专心的。
「怎么了?」他问。
「我开始害怕了。」
「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太喜欢你,害怕因为你的喜悦而欢愉,因为你的忧愁而哀恸,害怕我被你影响太多,害怕依赖成性,到最后……连朋友都当不成。」
她的心在阿誉那里,她的爱情印上专有标记,她还不起他的感情,她怕歉意堆积出压力,这不是她要的友谊。
他勾过手,把她勾入怀中,下巴顶在她的头上,嘴唇印上她的发,他看见她的多虑,轻笑。「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生性多疑的小东西?」
就算他们影响彼此太多,就算她的依赖变成戒除不去的恶习,他们之间……永远不会「连朋友都当不成」。
第十二章
「二十二岁的你,不应该那么伤悲。」他说。
「人的身体随着岁月成长,灵魂因挫折而成熟,我碰到的不如意太多,害我的灵魂早衰。」
「这种话,晴天或你母亲听见,一定很哀伤。」
「伤心?不会。她们都静止了,她们在时间洪流中停住,只有我还继续动着、呼吸着、痛苦着。」
他敲她的头。「如果有机会选择,相信她们不愿意静止。」
「晴天说,她喜欢当我的姊姊,要一辈子保护我;妈妈说,我是她的小宝贝,要生生世世疼爱我;爸爸说我是他的小情人,有我,他就不去搞外遇……知道吗?做不到就不能下承诺,给了希望再给失望,很过份。」
所以她不对他许下承诺,她让两个人分别站在友谊两端,谁也不准越界?
章赫之坐在地上,双脚打开,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伸展双手,自她身后将小小的她锁进身体里。
她的发香真实,她的声音真实,无奈拥抱她的感觉,让他觉得虚幻,彷佛下一刻,她就要消失。
他在恐惧,因为她的病、她的固执。
商天雨又挤出笑。「作家先生,你有没有酒?」
「想喝酒?」
「对,我要喝很多酒,把自己变成易燃物,然后,火柴一划,轰!照亮整个天空。」她把双手张开。
「有什么好处?」
「我要把自己烧掉,为世间幸福男女演出短暂的绚丽。」
「燃烧自己、照耀别人?不必了,当伟人很辛苦。」她不必当伟人,只要乖乖当他的小青鸟,为他带来幸福就行。
「喂……」她敲敲他的胸膛,很好摸。
「怎样?」他握住她不安份的手。她很笨,不知道男人的性感地带不可以随便 Touch,否则下场难料。
她反手抓住他,把他大大的掌心压上自己脸庞。「我不是想当伟人。」
「然后?」她细致柔嫩的皮肤,在他指间注射动情激素。
「我是想抱怨。」
「可以啊,抱怨是很正常的情绪发泄。」他乐意倾听。
「我觉得死掉的人最讨厌,我又不是小猫小鸡小狗,她们怎么可以说丢掉就把我丢掉?」
控制不住地,她捣住脸。
「嗯。」他把她整个人翻过来,坐到自己大腿间,像抱小孩一样,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尽情哭泣。
他顺着她的背,一下下,顺着她的泪,也顺自己的心。
「我讨厌阿誉,为什么要娶杜绢,我讨厌老天爷不让我活久一点,我很愤怒连医生都要我坚强勇敢,我生气自己,气得好累……」
「我懂。」这样才对,有心事应该找个人倒,压抑不健康。
「阿誉笨,我讲好多次『跳跳爱阿誉』,他都听不懂,有时候忍不住,我真想对他说:『阿誉,我爱你,这是告白,不是你以为的廉价口头禅。』我甚至设想好,如果他被我的话弄得尴尬、手足无措了,就拍手大笑说:『哈哈,吓到你了吧,看你还说不说我是笨蛋?』」
「你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喜欢要说出来,男人是驽钝级动物,常常要逼了、催了,才能压榨出真心。
「阿誉爱晴天不爱跳跳,但他爱屋及乌,爱到愿意负起额外责任。他不喜欢当保母,因为晴天,他当了;他对女人过敏,但知道蓝衣女孩是跳跳,二话不说收留。为了晴天,阿誉的温柔供给,不设限度,让我充份享受当晴天妹妹的优越。他的宠溺教导我,不必害怕在他面前任性,因为他会全数包容,只要我是商天雨,他就无条件对我好。」
错!跳跳的认知大错特错。
他喜欢她,不单因为她是晴天的妹妹,他不是被勉强才愿意接收她的任性,他的宠溺是因为宠她让他骄傲得意,他喜欢有个人可以疼、可以抱、可以无限制对她好。
她从来不是他的额外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