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沐宸御翻着白眼哼了一声。「按照奶奶的意思,她根本不想让他们过好日子……」
江净珞张了张嘴,却只叹了口气出来。
虽然她也是女人,女人就该维护女人,但她实在不得不承认,女人的怨恨真的很可怕呀!
「幸好,爸爸生前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遗嘱里把所有财产平分给所有的女人和孩子,但至少也留下了能够保障他们未来生活的条文。」沐宸御平静地道。「当然,他原是打算在奶奶过世后就修改遗嘱的,但很不幸的,他没机会……」
男人,就是自信过剩!
「我奶奶痛恨她们,只因为她们身为小老婆,而她们也痛恨奶奶和我,因为她们认为奶奶和我『吞』了沐家所有财产,却不分点汤给她们喝。于是……」沐宸御顿住,深深吸了口气,再继续。「高中时,我被绑票了……」
江净珞猛抽气,双眸惊恐地大张。「绑票?你你你……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说,就是他们……他们绑架你的吧?」这件事她也听说过,从大楼警卫口中,听说沐宸御曾被绑票,赎金一亿美金,但沐家付了赎金,绑匪却还是不肯放人,结果是最疼爱他的叔叔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才把他给救了回来,不过他依然伤重住院两个月,而那两个绑匪也在警方追缉中被击毙了。
这件绑票案已过去十年,沐宸御应该不想再提起才对,但他偏偏在这时候提到那件事,理由只可能是这种原因,但这也未免太令人骇异了!
希望他否认。
沐宸御垂眸沉默了好半晌后,才又缓缓地开了口。「他们,包括爷爷在外面生的孩子,还有我爸爸在外面的女人,全都是主谋,一个都没漏掉、可是……」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并没有说出去,由于那两个下手绑票的人都死了,因此警方以为主谋就是那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主谋另有其人,甚至连他们都不知道我全都知情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江净珞脱口问。「你看到他们了吗?」
「我只看到几个,他们以为我仍然处于昏睡状态之中,因此讲话肆无忌惮,所有该说、不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而且……」说到这里,沐宸御的声音突然紧绷了起来。「在我不小心看到下手绑票的人的脸之后,那人说要杀我灭口,他们竟然说……说……」
「说什么?」
「说……早该杀了我的!」
好狠!
江净珞惊骇地瞪圆了眼,再度陷于说不出话来的状况,心头是震惊,却也是感叹。
她该怎么说,又能说什么呢?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冤冤相报,是男女之间复杂的关系连累了下一代受害,彼此怨恨都是对方的错,却都不认为自己有错,结果,没有人低头,这份怨恨也就愈来愈深,也永远都解决不了,除非有人先出来道歉。
但他们既不认为自己有错,又怎么会肯道歉呢?
「我想,你是不是可以……」她小心翼翼的啾着他,谨慎地措辞。「先对他们付出善意,也许……」话还没听完,沐宸御就猛然偏过脸去,江净珞马上噤声,无言叹气。是啊,人家都狠下心要让他死了,又怎能要求他对那些想要他死的人付出善意呢?
他并不是圣人呀!
话再说回来,其实他已经尽他所能付出善意了,瞧,他并没有说出主谋是他那些虽然不同姓,却有血缘之亲的亲人,不然那些人早就被关得一个不剩了。
想到这里,脑际思绪一闪,她突然捉住沐宸御的手,满怀期盼地啾住他。
「之前,他们对你很不好吗?」
嘴角嘲讽地一撇,「何止不好,一见面,我都还没出声,他们就冷嘲热讽过来了。」沐宸御冷淡地说。
「那之后呢?」江净珞急切地再问。「之后他们有没有对你好一点?」
沐宸御静静地望定她,明白她在期待些什么,很可惜,事实是会让她彻底失望的。
「不,他们更恨我了,小叔的未婚妻更恨我,他们认定是我害死了小叔。」
「怎么可以那么说!」江净珞又气又急地愤然反驳。「就算你叔叔是为了救你而死的,那也不能说是你害死他的呀!」
「救我?」沐宸御低喃,唇畔泛起一抹奇异的冷笑。
江净珞立刻注意到了,「难道不是?」继而啊了一声。「你说他们所有人都是绑架你的主谋,那你叔叔他……」
「他就是提议绑架我的人!」
「耶?!」
青天霹雳一串葡萄雷劈下来,江净珞整个人都震住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最疼爱他的,也是为了救他而不惜牺牲生命的叔叔,竟然是提议绑架他的人?
「但但但……但他不是最疼爱你的叔叔吗?」
「是,他是最疼爱我!」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沐宸御低语。「那些人,不管是老或少,碰面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只有他,大我十岁的小叔,他真的很疼爱我,简直比奶奶更宠溺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怎么愈说愈没道理了。「他是在作戏吗?」
「不,他不是,他是真心疼爱我的。」
「那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沐宸御喃喃复述,又静默片刻后,苦涩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可是……」话甫出口,顿住,转口。「好,我们不谈了。」
没料到她会转得这么快,沐宸御反倒怔了一怔,讶异地看她一眼,却见她一副天就快要塌下来的苦相,他忍不住噗吓笑出来,转瞬间就改变了心情。
是因为她吗?
「我说,妳真行哪!」他笑道。「心理医生都没办法要我开口,妳居然能让我主动吐露出那么多。」
江净珞怔了怔。「你看心理医生?」
「看了好多,不下十个。」沐宸御满不在乎地承认。「不过都没什么效果,所以奶奶最近改劝我去收惊……」
「收惊?」江净珞诧异地轻呼。「你几岁啊你?」
「很荒唐吧?我都这么大了,竟然要我去收惊,委实太离谱了,所以啦,我坚决反对到底!」说着,沐宸御端起小杯子来一口饮尽。「啧,这么小一杯,连润喉都不够!」江净珞又捉住了他的手,成功的引回他的注意力。
「为什么看心理医生?因为你常常跑到『那个地方』去吗?」
「答对了!」沐宸御很老实地颔首承认,「没有人相信我是纯粹到『那边』去享受的,所以……」他耸耸肩,以取代未竟之言。
享受?
不,他不是在享受,他是在逃避。
江净珞暗忖,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怔愣地直眼盯着他,纳闷他到底是在逃避什么呢?
「或许你应该找件事去忙碌,就不会那样常常想到『那个地方』去了。」
「是吗?」
「当然是。」江净珞猛点头。
「譬如什么事呢?」虽然他是在问,但表情似乎已猜到她的回答是什么了。
「当然是工作啊!」
果然。沐宸御眉梢子滑稽地挑了一下,「喔。」然后又耸了耸肩。「可是我不想到公司去……」
「为什么?」
「他们都在那里。」
他们?
谁?
「呃?」
「而且,我不想跟他们抢。」
抢?
抢什么?
见她一脸茫然的呆样好可爱,沐宸御不禁又笑了,手还忍不住伸过去掐掐她的鼻子,惹来她的瞪眼。
「我说过,爸爸在遗嘱里留下了能够保障小老婆和那些孩子们的条文,其中一条就是,他那几位小老婆在公司里的职位和薪水,任何人都无权做变动,除非他们自己想离开,或者是他们做了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原来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