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放开的手终于放开了,傅如雪无动于衷地走出她的视线。
范恩丽一脸微怔,竟失了勇气无法再追上去。
她真的不懂,那只是感觉罢了,为什么就算她要解释,他也不试着了解她的想法?
难道他们的感情不能互相坦诚吗?
她真的一点都不懂。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店里,对于孙柏非的关心,范恩丽浑然未觉,等她回到住处门口,一个包装精美的圆柱体吸引了她的目光,但她的心情却没有半点起伏。
地址错了,收件者的姓名却是她,她没想太多便拆开包装纸,发现竟是她买过的沙漏。当时她是因为里头的沙子来自沙漠才心动,是谁送了一模一样的沙漏给她?
沙漏上还刻了几个英文字——No one is an island.
一张折起来的纸黏在旁边。
No one is an island——这句话你曾经对我说过,现在轮到我送给你。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还是很懵懂,我不会要你一下子就接受我,我会等,等你真的爱上我。
我是个很平凡的男人,一点都不完美,不过我会力求达到你的期待,成为你唯一的依靠。Sahara是全世界最大的沙漠,不过我相信只要有你在我身旁,我们一定有办法能够横渡,对吧?
原来,他一直很用心珍惜他们这段感情。
原来,他早就看透她的缺点,却没有说出口,而是想办法改变自己。
原来,她真的伤害了他却不自知。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傅如雪的心情——在付出那么多之后,他得到的竟是她的伤害。她还是不能说真话,只是她在错的时间说了错的话,所以他受伤了,并且迅速封锁感情以保护自己。
现在,究竟是谁比较痛呢?
范恩丽缓缓蹲下来,抱住沙漏,哭得不能自已。
再多的解释、弥补,都挽回不了。
小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九章
少了一个人,傅如雪一样照常上班、加班,假日就去运动,日子并未因此停滞不前,也没有太大改变。
只有脸上笑容再次收起来,他又变回之前那个傅如雪罢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太大的变动。
对他而言,要爱上一个人不容易,要遗忘一个人却简单得如同呼吸,断绝一切联络便是最好的方式。
真的,再简单不过了。
范恩丽——已经是完全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尽管每晚吃过饭,她独自站在阳台吹冷风,他也不会在乎,他的冷漠是因人而异,不值得他付出的,他绝对吝于花心思。
他相信时间一久,对她将会再无感觉。
然而视线没有交错之时,他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捕捉到她略显失落的脸庞,但那又如何?他和她,已经再无关系。
直到过完年,范恩丽不再来了。
餐桌上少了一个人,他的左边位置空了,三个人的话题依然如往昔,仿佛她的存在是可有可无,没有人关注。
不知何故,他对此竟有几分生气。
“范姨,恩丽已经十几天没有过来,她什么都没说吗?”
范晴芬笑了笑。“小丽很独立,即使她一年没出现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担心,放心吧。”
“但她终究是女孩子。”
“公司派恩丽去法国出差,为期两个月。儿子,你想恩丽吗?”傅孟然打趣地问。这一对的感情似乎出现了裂痕,可是妻子交代要静观其变。
想?对于一个天天会上门来的人何须想,他只是基于礼貌问一下。
“爸,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关心她而已。”不是想念。“既然她没事就好。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傅如雪将碗筷拿进厨房,视线瞥见范恩丽惯用的餐具孤零零地摆在角落。
这里也算是她的家,有她的碗筷、杯子以及她的身影。
傅如雪一拧眉,迅速回到房间,打开计算机,尽量让自己保持忙碌,但没一会儿,思绪忍不住又飘离——
她一个人在国外,真的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万一她想家,是不是又去找寻沙子来填补寂寞?
她不懂寂寞,偏偏双眸却盛满寂寞,他看出来了,开始对她好、关心她,想驱散她心底的孤独。他并没有要求她回报他同等的付出,因此当他听见她所说的话,顿时心寒。
我已经不知道我们适不适合了——既然不合适,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不是吗?
算了,现在想这些做什么?他迅速拉回思绪专注在工作上。
他们分手了,如今已是不相关的陌生人,是两条并行线,不会再有交集。
想她,完全没必要。
但即使傅如雪刻意遗忘,每天依然会注意月历上的曰期。五个月后,有天他下班回家,拉开鞋柜,一双熟悉的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随即绕过玄关,果真看见那个失踪已久的人坐在客厅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
她也看见他了,神色一僵,笑容有几分勉强。
他心底的一股骚动随即熄灭。不想笑就别笑,他并没有逼迫她。
“如雪,你回来啦!”傅孟然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头。“等你范姨一下,待会儿就能开饭了,你先陪恩丽聊聊,她刚下飞机。”
等傅孟然回到厨房,客厅剩下他们两人,幸好还有电视机的声音才没让气氛太过尴尬。
“你不用招呼我了。”范恩丽淡淡地说。
她一头长发剪短了,整个人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奕奕,看来在国外应该过得挺不错的。
“嗯。”他应了声,转身回房。
她有些改变了,而他仍在原地踏步,不过是一双鞋子而已,他竟然立刻想起她,这段时间他究竟在做什么?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瞬间一股安心袭上心头——原来他始终挂念她。
对她的记忆完全没有抹灭,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遗忘她吗?
☆☆☆
爱过以后真的能轻易割舍、遗忘吗?
有人能做到,有人做不到,而她就是做不到的后者。
范恩丽站在厨房窗前,从这里望出去刚好可以将站在阳台上抽烟的傅如雪身影收入眼里。
小雪会抽烟?
印象中没看过他抽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抽烟,而且神色凝重,是公司有问题吗?还是因为……她?
其实她不该来的,他的分手清清楚楚地刻在她脑海里,没有转圜余地,她应该死心才是;只是若能轻易死心,她也不会跑来这里了。
明知不可能,明知希望渺茫,有时候她还是会期待小雪能够拥抱她,给她温暖,让她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恶梦。
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范恩丽看得太专注,以至于傅如雪转身的时候,他们的视线相交了瞬间,她想多看几眼,想要弥补看不见他的思念,可又怕他眼底冷淡的目光,因此她很快别过头,错过了他眼底藏不住的思念。
在法国的时候,每夜想起小雪总会让她失神许久,有一次她甚至呆站在塞纳-马恩省河畔一个下午,等她回过神后,也只能收拾无法排遣的寂寞一个人回到住所。
寂寞——
不懂寂寞的时候她不怕,等她尝到了寂寞才知道苦涩、才知道痛。不过没有人能帮忙,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迈开步伐继续前进,直到有一天真的能事过境迁。
心情必须靠自己调适,即使不是在一个月之后,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得到平静。
范恩丽拖着行李,向范晴芬和傅孟然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