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在三十八、三十九楼都没有见到向雯莉。茶贤方令信誓旦旦的说她确实来了,而且也从饭店大厅那边做了登记并取到卡片,可以在电梯里刷卡直达三十八楼,但就是没看到她的人。向南在会场待了半个小时之后,还是没有看到她。或许她到了,但俩人就是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于是茶贤方令期望让他们相识的计划就此落空。
向南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或许向雯莉不是一般常见的情妇类型,或许她真是个才华徉溢、日后肯定会扬名于商场的女强人,不过那并不表示她真的能造成王子齐什么损失,向南怀凝她连破怀王子齐与孙湉湉感情的能力都没有。
而这两人甚至还不算产生了什么男女之情,一切都只是责任与义务。
高傲而目中无人的王子齐。永远冷静无波的孙湉湉。就算结婚,也不过仿若两潭死水交汇,不会有什么激情,直接就沉寂下去。
向南愈来愈觉得心烦意乱,所以听完了张华琳对贵族的一些说法,那些难以理解的,再加上她一句「你不用了解,你一辈子也用不上」的字句,教他情绪更加平复不下来。
他,是厌恶贵族的,恨不得将他们重重踩在地上嘲弄。
可是,他又痛恨极了那些所有的高高在上、像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打了贵族的烙印,就像贴上了封条,拒绝向世界开放。他们这些占有世界绝对强势人口数的平民,则被告知着:一切与他们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怎么会……这么不甘心呢?
那些迂腐的、该丢进历史垃圾桶的东西,凭什么在这样的时代里,仍然敢高高在上得像是自己真的还是人上人?!
而他,怎么可以因为不懂那些不合时宜、为他所轻视的垃圾而气难平?
向南完美的扮演着张华琳希望他扮演的角色:一个殷勤而迷恋她的,一小白脸,大方迎向每一道含蓄刺探的目光,放电得很自然。笑得很自在。谁也看不出来此刻他的心绪起伏烦躁,恨不得立刻离开,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独处到地老天荒。他迫切的需要冷静,但现在得不到。
想到冷静,脑中便无法控制的出现一张淡然的面孔,那张属于孙湉湉的面孔,曾几何时竟然成了冷静的代言人?
他不知道,但她确实是。
他想到了她,心静了些,不再那么烦闷,可是却有一种更为不妙的预感向他的大脑示警……
于是,心更乱了。
第十一章
晚餐气氛良好,吃到九点结束时,姊姊脸上始终都带着愉快的笑容,吃下的食物也比平常多了一些。王子齐轻易获取了姊姊的好感,让孙湉湉见识到了他的交际手腕有多么高超。这个高高在上、一辈子都活在别人服侍中的少爷,居然可以体贴人到如此细致的地步,真可说是无微不至了。
仔细注意着姊姊的需要,观察着她对食物的喜好,在姊姊情绪无预兆的突然陷入低迷时带动话题,找到姊姊感兴趣的部分,就根据那个话题去深入。旅游和珠宝设计是姊姊这一年来的生活重心,而王子齐居然也能侃侃而谈,像是对这两样也颇有涉猎似的……
「不,我只是偶尔翻阅相关杂志,所知不多,全是拾人牙慧,卖弄的也全是皮毛、其实没有半点真材实料。」王子齐在面对姊姊的盛赞时,老实的说道。
他得到了孙微涟很高的评价,包括「诚恳」这项几乎不可能配备在商人身上的美誉。
老实说,孙湉湉听了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姊姊晚上该几点用药?然后,又因为自己这个不应该且不厚道的想法而为之惭愧不已,头都低下来了。
两个小时的用餐时间里,王子齐与姊姊两人相谈甚欢,而她乖乖在一边安静作陪,希望他们将她当成身边的布景,尽量不予理会。有必要的时候,她当然会善尽附和、微笑、点头的责任,他们也很善体人意的依她了,所以这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孙湉湉跟王子齐吃饭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于是很阿Q 的开始幻想着下次如法炮制的可能性……
用完餐之后,结帐出来,孙微涟突然对王子齐道:「子齐,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只要五分钟就好。」
王子齐没有多问,点头道:「四楼有间钢琴酒吧,去坐一下?」
孙微涟将房间卡片递给孙湉湉,对她道:「湉湉,妳先上去。我一会就回房,可以吗?」
孙湉湉点头接过,看了王子齐一眼,说道:
「你们直接去四楼吧,我自己上去就好,不会迷路的。」她知道基于绅士风度,王子齐会考虑先送她上去,再陪着姊姊去四楼。她帮他省了事。王子齐定定看了她三秒,笑了笑,伸手轻抚她脸,低下头在她唇边印下一记礼貌性的轻吻,低喃道:「我晚点打电话给妳。」
她垂低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发热的脸,无言的点点头。
今晚就这样结束了……这是她期望的。没有秋后算帐,没有逗弄,没有两人独处的提心吊胆,因他的存在而坐立难安……
可,就这样结束了,是真的吗?好不真实的感觉呢。
心头空空的,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些失落……
她想,今晚她可能喝得有些醉了,才会胡思乱想起来。
算了,回房洗漱洗漱,小睡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都会消失不见。她现在,只是太累了而已,才会多愁善威起来。对,就是这样!
回房睡觉去吧。
孙湉湉没有顺利回到房间。
她在六十六楼的电梯门口遇见了刚把张华琳送回房间的向南。
然后,在他的邀请下,他们来到六十六楼的公共休息区谈话。
向南当然知道孙湉湉不会好奇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她肯定会想知道她的好朋友张华琳的相关消息,所以她没有办法拒绝他的邀请。更幸运的是,她身边那两名总是如影随行约助理难得的都不在,让他第一次得以在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情况下,与孙湉湉对谈。
用夸张一点的话来形容: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为过。从他开始调查孙湉湉开始,就没听说过她有落单的时候。后来成为她的邻居、
认了师妹与学妹,顺理成章的得到了拜访孙宅的通行证,也始终都被孙湉湉当成孙月她们的朋友,而不是她孙湉湉的朋友。
不管他如何不着痕迹的努力拉近距离,都不得不承认孙湉湉从来没有打算当他是朋友。她对他的定位就是孙月与孙宜平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并不等于也是她的朋友。
她的想法一目了然,也表现得理所当然,似乎从来不觉得冷待一个满心想跟她做朋友的人是件失礼的事。
向南不知道这应该算是贵族的傲慢呢,还是她生性如此?
从他习惯性对贵族充满恶意的想法而言,他初时当真是认为孙湉湉的冷淡是贵族的臭脾气使然。可是,随着接触的时间多了,也见识过她与其他贵妇名媛往来的样貌之后,向南不得不改变看法。这个孙湉湉,天生就是这样冷淡,就算进宫觐见皇帝陛下,也不会让她的脸上展现更多热情。
她很冷淡,但并不无情。她是孙月和孙宜平的上司,三人间却有着比一般雇佣关系更紧密的联结。
以前向南并不知道「家生子」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有一半的R 国血统,但一直不是在这个国家长大,只有在初三到高中那四年时间,叛逆的离家出走,来到R 国自力更生,主要也是为了彻底将自己的身世搞清楚;对这个国家的历史虽学了一些,也不过是用来应付考试,考完了也就抛诸脑后了。孙宜平有一次无意脱口说出:「我家小姐是活古董,说起来,我们也是,只不过没那么值钱罢了。我们这种古老的对象,叫作家生子、大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