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刁钻至极,当年唐姥姥只研制一瓶便束之高阁,说是用于人体有干天和──”
“有干什么东西?”他浓眉微蹙。“说白话。”
“是,是。”老太医尴尬地搓着手。“呃,总之,听说此毒性甜不苦,故能伤人于无形之中,玄妙之处便在于‘冰清玉洁’能让中毒者脸色长保欺霜赛雪、白如冰玉,于女子姿容大有帮助,只是毒平日潜伏于体血之中,状似无恙,然经交合之后,毒性由女传男,化入男子体内便成致命剧毒,三日之后,毒发之时将心脏爆裂而死。”
凤尔霄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后,不禁勃然大怒。
“天杀的!这等下流阴损之毒究竟是谁下在她身上的?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王八蛋,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下得了手?
老太医瑟缩了下。“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
明知霄王爷就是个嗓门大,心眼好,状似凶恶却秉性耿直的热血汉子,可每每威猛的慑人虎威一发,仍旧教人震颤不已。
“那她……也会死吗?”他瞪着老太医,黝黑脸庞发白,沉声问道。
“不。”老太医摇摇头,感慨道:“然而对一个女人而言,以冰清玉洁之身成为毒杀他人的凶器,那是生不如死啊。”
凤尔霄嘴巴嗫嚅了一下,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床上紧闭双目的清丽女子。
冷艳清奇,一身傲骨,脾气还硬得跟石头没两样的她,怎么会遭遇到这么残酷的事?
他紧紧注视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深刻的研究和不自觉的心疼。
“王爷,微臣觉得事有蹊跷。”
他倏然回眸,目光如闪电的看向老太医。
没错,究竟是谁对她下这样的毒手?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他首先该要问的是:她究竟是谁?
“知此毒者天下间寥寥无几人,若非昔年微臣曾与唐姥姥夫妇于四川偶遇,把酒言欢,畅论天下各种奇药至毒,在酒酣耳热之下,唐姥姥出示此毒予微臣鉴赏一番,否则微臣恐怕也不知世上竟有此毒物啊!”老太医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
“那唐姥姥既是制毒之人,她就必定有解药。”凤尔霄双眸一亮,精神振奋地一击掌。“好,本王立刻让人快马加鞭赶往四川取解药去。”
在此同时,他可以好好地研究如何解开她这个神秘难解人物,背后的种种谜团。
老太医脸色为难,正待开口,原本不省人事的商绿羽呻吟了一声,头在枕上不安地挪动,渐渐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凤尔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强烈的释然和喜悦,剎那间浑忘一切,急急扑过去。
“好了好了,妳终于醒了!”他笑了。
商绿羽柳眉微皱,勉强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却在迷离涣散瞳眸逐渐对焦、看清楚眼前那一张充满关切的阳刚英挺脸庞时,猛然一震!
他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他阻止她挣扎着要起身的势子。“别忙着起来,妳身子还弱,乖乖躺着,好吗?”
她晶润雪白如玉的脸蛋全无血色,只是冷冷地瞪着他,微弱却坚决地道:“让我起来。”
“不行。”他浓眉一扬,横霸霸地道,不忘朝老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也说不行的,对不对?”
“其实倒也不妨……”被凤尔霄一记白眼瞪来,老太医赶紧改口:“对对对,还是该歇着会儿好。呃,微臣先去开几帖养身补血的方子,就不打扰二位了。”
老太医识相地一溜烟走了,幽静的房内只剩下“对峙”的两人。
“瞧,太医也这么说的。”凤尔霄回头对她笑。
那是被逼的吧?
“我怎么会在这里?”商绿羽懒得纠正他,闭了闭眼,努力克服那阵可恨的晕眩感。
“妳晕倒了。”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她,像是一眨眼,她就会像初雪遇见朝阳般融化不见似的。“妳饿不饿?渴不渴?”
“我什么都不要……”商绿羽忽然想起一件事,悚然惊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不能留在这儿,明日午后她还有任务,她必须回水晶阁做好准备!
“刚过晌午。妳休息的还不够,脸色白得跟鬼似的,还想去哪里?”他不满地道,大掌强硬地压住了她欲起身的纤弱肩头。“笨蛋,也不想想自己都中──”
“中什么?”她皱眉。
他险些脱口而出她中毒的事。
“中……了暑气。”他算反应快,硬生生改口:“还昏倒在我脚边,害本王想不英雄救美都难。现在妳要是不乖乖躺在床上养好身体,待会儿再晕一次,没准儿本王就不救妳了。”
“我没要你救我。”她冷冷地道。
“我偏爱救妳,”他扬起一边浓眉。“本王就是要让妳承我的情,欠我的债,怎样?”
她胸口因压抑的怒气而微微起伏,随即克制住。“我什么都不欠你。上次我已经还了,记得吗?”
“妳说紫霞那件事?”凤尔霄那张帅气脸庞泛起了一抹心虚之色,讪讪道:“呃,说起来……我欠妳一个道歉。”
她柳眉挑得高高,微带讽刺地看着他。
他堂堂霄王,玉贵金尊之身,岂有向人道歉之理?
尤其道歉的对象是她。她商绿羽不正是个与名妓和侍女同属一流,任人呼之即至,挥之即去的角儿吗?
“把妳丢给那个小魔头是我不对,”他清了清喉咙,认命地低声下气道:“下次不会了,本王保证。”
商绿羽一怔,心头莫名苦涩了起来,低声喃喃:“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什么意思?”他不解地看着她。“妳是指──”
“没什意思,也不重要。”她摇了摇头,还是坚决地挣扎起身,咬牙抵御着阵阵袭来的晕眩感,并且闪避他欲相扶的大手。“我该走了。”
“走?为什么要走?”凤尔霄一急,嗓门忍不住又大了起来,“人还这么病歪歪的,妳想走到哪里去?”
“不劳王爷费心。”她冷着苍白的小脸,低头寻找床架下端的绿色绣鞋。
“我不准妳走。”他浓眉打结,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为什么?”
“因为……妳身子还虚弱着,万一走没两步路又晕了,我岂不是还得再把妳抱进来一回?”虽然他个人是完全不介意再抱身上香香软软,却轻得像没几两重的她啦。
商绿羽双耳没来由的发烫了起来。
“就算我又晕了,王爷大可视若无睹。”她涩涩地道:“总之,小女子死活自负。”
反正过了明日午后,她也就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了。
坦白说,就算他之前以“朋友”两字利用了她,刺伤了她的尊严,可总地来说,他还算是这世上她所认识的最率真直接的人了。
是,他是曾经令不轻易信任人的她失望、受伤,但至少他的粗心与无心为她所带来的伤害,却远远逊于其它人加诸在她身上的。
而他对她三番二次的出手相救,更是她这十几年来从未遇过的好事。
到得这最后一刻,她才终于领会过来──
这一生苦多乐少分属应当,早该知足;谁教她商绿羽原就是个天生福薄之人?
“妳!”他忍不住火大。“非要这么骄傲,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对。”她一昂头,神情寂然而冰冷。
气死他了!他凤尔霄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么硬气、难搞、倨傲又不讨喜的女子。
可偏偏,他就是没法不去理会她,不去心疼她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