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动得眼眶泛红,端起桌上的那盘面饼,急切问道:「少爷现在在哪儿?」
「啊?」
「我问妳少爷现在人在哪儿?」
「应该是在竹园。」杏儿答道。
展夫人匆匆走出房门,以最快速度赶到儿子将媳妇带回来之后,她便没再踏进一步的竹园院落。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展洪齐陪着妻子坐在水榭亭里欣赏晚秋的夕阳美景。
「齐儿。」在竹园来转来转去,好不容易展夫人终于找到儿子了。
「娘,您怎么来了?」
展洪齐讶然的从亭子里铺了毛毯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身旁的如意也一样。
「娘。」她恭敬的福身唤道,即使婆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面饼是你买回来的对不对?」展夫人将手上的盘子往儿子面前送,情绪显得很激动。
展洪齐迅速的看了娘子一眼,然后点点头,一脸茫然又关心的问:「怎么了,娘,有什么问题吗?」
「你在哪里买的?那老板是怎样的一个人?长什么样子?今年几岁?家里有什么人你知道吗?」展夫人着急的问。
「这……」他当然回答不出来。
「你不知道吗?」展夫人迫不及待的追问。
展洪齐不解娘为何要知道这些事,又如此着急激动呢?「娘为何要问这些事?」
「他有可能是娘正在找的人。」展夫人迅速的说道。
他轻愣,「娘在找的人?娘在找什么人?」
「先回答我做这面饼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长什么样子?大概多大的岁数?」
「这……其实这面饼不是孩儿买的,而是如意买的。」展洪齐犹豫了一下,终于老实承认。
早先会吩咐下人说是他买的,是怕娘知道那是如意买的后,直接叫人撒下,连一口都不肯吃。
展夫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的儿媳妇,张口欲言,却又因为有些尴尬而开不了口。原来这面饼是如意买的。
想想也是,杏儿刚都告诉她少爷今天很忙了,又怎会有空逛大街买面饼带回家孝敬她呢?而那蜜饯想来,大概也是她买的吧?要不然男人哪会去买这女人们爱吃的甜食呢?她早该想到的。
见婆婆一脸着急想问,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意犹豫了一下,决定主动开口。
「这面饼是一个姓张的大叔做的,他大约四十余岁,留了一脸的落腮胡,家里除了有大婶和两个女儿之外,听说还有一位七十余岁的老爷爷在。」
「姓张?他真的姓张吗?」听到这些,展夫人再也管不了什么婆媳问题,激动的向如意确定。她的本姓就是姓张啊!
「是。张大叔的面饼摊就叫面饼张。」如意点头道。
「他还有个爹?」展夫人眼眶泛红。
「是。」
「七十余岁?」声音沙哑。
「对。」
「妳知道他们住哪儿?带我去,现在就带我去找他们。」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展夫人一把抓住儿媳妇的手,心急的说道。
「娘,您为何这般激动?您认识他们?」展洪齐眉头轻蹙的问,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有可能是你舅舅和外公呀,齐儿。」展夫人转头对儿子说,激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滑落下来。
展洪齐震愕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娘,妳说的是真的吗?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孩儿从没听妳提过外公和舅舅的事?」
「这事说来话长,娘以后再跟你说。」展夫人催促道:「如意,妳知道他们住哪儿?带我去找他们。杏儿,叫人备好马车,我要出去。」
「是。」
「等一下。」展洪齐唤住杏儿,劝着娘亲,「娘,天都要黑了,明天再去吧。」
「可是齐儿——」
「孩儿知道您着急,但这么晚了贸然打扰人家不好,更何况咱们也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是外公他们。」
「不会错的!娘认得这面饼的味道,而且他们姓张,年纪也没错,一定是他们,一定是!」展夫人激动的说。
「如果真的是,那您更不需要急于一时。」展洪齐缓声道:「况且外公年岁大了,您这样突然出现,倘若老人家情绪激动而伤了身该怎么办?还是明天让孩儿和如意先去探一探再说吧。」
展夫人满心不愿,但是儿子说的话不无道理,她拧眉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耐心等明儿个天亮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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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从没想过看来雍容高贵的婆婆会出身微贱,幼小还因家里生活困苦,曾被卖面饼维生的父母卖到大户人家当婢女,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的让人难以置信。展洪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原来当年娘是主子赏给爹的谢礼,后来两人因晨昏相伴,情投意合,才成亲的。
当时的爹才弃儒经商,学做陶朱公不久,所以娘没办法请求爹帮忙照顾娘家,后来经过几年的奔波,挣得一份家业,有了这座宅邸才想寻亲,没料到一场瘟疫早让老家人去楼空,从此她便一直靠着记忆中爹所做的面饼味道寻人。
这件事除了已谢世的展老爷知情之外,无人知晓,也因此受命四处买饼的马夫一心只想着夫人的身份尊贵,买面饼时总会选择城镇里热闹富裕的大街买饼,从不曾走进像南环街这类市井小民所聚集的地方。但常出入南环街的如意可没想这么多,单纯想到好吃便买回家了,怎知却意外帮婆婆找到了遍寻多年不着的亲人。
父女、姊弟相认的画面是那么的感人,如意热泪盈眶的看着,想起她分散四处的姊姊妹妹们,不禁也跟着泪洒一地。她们四姊妹在有生之年,是否也会有这样相聚的一天呢?她们都还安好吧?
看她哭得泪流满面,展洪齐不忍的将她带离这感人的认亲场面,打算先回府去,怎知坐上马车后的她却还一个劲的哭个不停,让他不禁怀疑她是否有其它心事。
「怎么了?近来的妳好像特别爱哭。」他温柔地替如意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又洒落了几滴眼泪。
「告诉我。」他总觉得她心里一定有事。
「我好羡慕娘。」如意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的哑声道。
「羡慕娘?为什么这样说?」展洪齐不解的问。
「因为娘找到了亲人。」
这回答让他更加茫然。据他所知,如意不是个孤女吗?爹娘早已不在人世,当年她就是为了要安葬爹娘才卖身葬父的,怎么她这说法就像有其它亲人与她分散两地似的。
「如意,我从未问过妳,妳还有亲人在这世上吗?」他试探的问。
豆大的泪珠蓦然从她眼眶里掉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停不下。
展洪齐看了好心疼,伸手将她拉进怀中,温柔的轻轻拍抚着她,一边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他早该问她的。「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儿,我这就派人去将他们接过来。」
「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她们当年跟我一样都卖人了,我们没有钱为爹娘办丧事,只能葬身筹钱。」如意摇头哽咽道。
原来如此,难怪面对娘与外公、舅舅的相认,她会哭得这么泣不成声。
「她们是谁?」他柔声问道。
「大姊,还有三妹和四妹。」如意拭着泪说。
「她们叫什么名字?多大的年纪?身上有无任何特殊的胎记或是可以辨识她们身份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