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往前走几步,走到床边,用力把他摇醒,大声质问他,“喂,你怎么可以把女人带回这里,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突然,她想笑。
她算什么?还不够清楚吗?床上的女人已经为她明白解释。
她是员工、他是上司,他们各取所需、合作无间,两年后,他变成导演、她有了文凭,可以顺理成章留在大公司里面。
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甩下泪水。她别开身,一面走、一面用力敲自己的额头。一定是病毒惹的祸,她才会搞不清正确错误:心乱得一场糊涂。
她还不认识蒋烲是什么样的男人吗?前秘书留下来的档案,还不够教会她,他正是花花公子的代名词吗?
和女人在床上滚是他的生活情趣,爱情是他的生活润滑剂,记不记得在台湾,她当过多少次蒋妈妈,替他赶走多少蜜蜂蝴蝶昆虫类?记不记得美艳到不行的邵祺棻差点儿赏她两杯王水?他的女人缘有多好,她怎会不知道?
对啊,是感冒病毒惹的祸,害她无缘无故心痛,害她忘记了他的爱情可以写成十二本连续剧。
她没进厨房、没回房间,她傻傻的被感冒病毒侵害,傻傻的走出公寓大门。
进电梯时,脑海里闪过他笑着说:“知道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是什么吗?是糖果。”
她不以为然回他,“才怪,糖是合法的毒药,造就一大堆文明病。”
他痞痞的说:“所以我们才需要医生啊,没有足够的文明病,生物科技怎么持续发展?医院越开越大,医生才变成高所得。瞧!一颗小小的糖果,造福了各行各业。”
詹沂婕脚步虚浮地走出大楼。
她记得他说过,“如果我有一个儿子,我一定要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故意说:“如果他最想做的事,是孝顺父母、遵从父母亲的指示呢?”
他大笑,把她的头发揉成鸟窝,“你这个唱反调小姐。”
她是不够顺从他,不像那些美丽温柔的女生。
走出公寓大楼,走到对面的社区公园,她找到一个秋千坐下来,头靠着绳索,她才发觉自己忘记穿鞋。
真是的,她被感胃病毒害惨了。
都是这样的,人的免疫力一旦坏掉,病毒就肆无忌惮起来。
它持续侵害她的心脏,害她呼吸困难,害她明明知道心脏还在胸腔里面,有一搭、没一搭跳跃,她偏偏看见心脏在脚边碎了满地,却拾掇不起。
它侵蚀她的知觉神经,害她从脚底、手指头开始发冷,一寸一寸,向躯体中央蔓延,让她泡在北极冰海似的,冷得无法动弹。
只要它侵袭得再彻底一点。她就会忘记那个痞痞的笑脸,忘记两具交缠的身体有多伤人,忘记他曾经对她好,忘记他们的聊天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程或经验……
突然,她哼起他写的那首歌。
“只不过一杯拿铁咖啡,怎么就让你失去辨别,你说他的爱香醇甜美,我的爱何尝不是浓烈,你爱他爱得没有是非,不管我的心会否凋萎,你怨天长地久已经永别,我们的爱情早已埋入庞贝,沉重压抑的火山灰埋葬了曾经与甜美,四千年的灰飞烟灭,四千年的孤魂野鬼,四千年的心悠悠荡荡在寂寞空间……”
他们之间已经埋入庞贝城了吗?过去的曾经与甜美全成了灰飞烟灭,她的心将在未来的四千年,悠悠荡荡在寂寞空间……
天呐,她在想什么?他们之间哪来的爱情?她的心有什么资格为他凋萎?就算他对红衣女孩的爱情香醇甜美,就算他爱她已经没有是非,都不干她的事啊!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他们的关系,叫做各取所需。
他们的交情,称为死党兄弟。
他们的未来……没有吧,他们没有未来,只有眼前短暂交集……
第五章
清晨,蒋烲送Judy离开后,发现詹沂婕坐在公园里面,她的发髻松开了,几缕散发垂在颊边,身上穿着皱皱的套装,头靠在秋千上方,没有穿鞋的脚板有一下没一下蹬着泥土,蹬得秋千摇摇晃晃,带着几分狼狈,也带着几分性感美。
他走到她面前,扬起漂亮笑脸,在她身边的秋千坐下。
“嗨,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自顾自地微笑,詹沂婕低头,看着裸露的脚板。咦?她的脚这么白,她怎么从来没发现?
“一太早就发呆,不是你的风格。”
对啊,为了一个男人哭,也不是她的风格。
可是她哭了好久,久到自己发觉眼泪无聊才停止,做这种不符她风格的事,她真是吃饱撑着。
她笑笑,把垂在颊边的发丝捞到耳后,脚板又蹬了几下,带出秋千更大弧度。
“怎么不说话?你看起来很怪哦。”蒋烲扯住她的秋千绳索,扭转,强迫她看自己。
“我碰到瓶颈了。”
“有问题就说出来吧,也许我可以帮忙。”
他干么老是帮她?一帮二帮,帮坏了她的独立自主,让她依赖起他的存在,假设哪一天,她只有自己能依靠时,怎么办?“不必,我自己解决。”
她推开他的手,让秋千回到原来的方向,蹬脚,秋千摇:心也跟着摇晃。
总有一天,她只有自己可以帮自己忙,总有一天,他给的安全感消失掉,到时她仍旧得昂首阔步活下去,要继续当她的女强人才可以。
“你吃饱撑着吗?干么管我的闲事?”她低头,确定他帮下了忙。
“对我来说,你的事绝对不是闲事。”
又是一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他就是这样,让她东一个误解、西一个误解,误解出他们……也许是情人。
不了,她得煞车,得拨乱反正,得把心推回原点,得……离开他,离得再远一点。
“对你而言,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这句话,在心底绕上整晚,她还是问出口了。
“好朋友、死党、最佳拍档,兄弟。”蒋烲毫不犹豫回答。
真棒,他讲的这一大串,果然没有她期待中的那一个,兄弟、死党,原来在他眼里,她从来不是女人。
垂下眼睛,苦涩涌上心田,那碎掉的心呵,扎着她每分知觉。
他换个方向问:“你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半夜。”不知不觉间,她说了实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为什么半夜跑出来……哦哦。”他恍然大悟。“昨夜,我们吵到你了?”
他暧昧的暗示,赤了她的颊。
别开眼,她不看他。“没有,我出来想事情。”
他才不理她的谎话,他的脸向她的眼睛方向转过去,眼望眼、额贴额,他笑眼眯眯。“不会吧,我们家女强人是处女?”
詹沂婕脸更红了。问女人这种问题非常不礼貌,只不过,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是女人。
“哈哈!你可以登上金氏世界纪录——全球最老的处女。那些男人的眼睛应该去洗一洗了。”
“你的眼睛才应该去洗一洗。”
“为什么?”他的眼睛始终贴在她眼前十公分。
“正常人怎么会跟一个从里到外红通通的女人翻滚?”
“你果然看到了,说吧,你昨天贴着墙壁偷听时,有没有脸红心跳、呼吸急促啊?”蒋烲拍手大笑,好像抓到她的小辫子。
“无聊。”她推开他。
他双手趴在她的腿上,脸靠在拳头上,微笑说:“Judy是个好女生,她聪敏活泼,体贴而且善良。”
“再好,也撑不过两个月。”她不看好他的新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