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冰月没有继续和他争辩。
不是因为她认同孙柏非的说法,而是她发现两人理念若有差别,再怎么沟通也无济于事,她和他终究不同。
他体会到的是她不曾体会过的感受,既然两人没有交集,说得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四点的时候,他们离开动物园,返回孙柏非家里。
走了一个下午的路,舒冰月累得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一睡,她睡了很久,等她醒来时。屋子黑了,她下床来到客厅开灯,看见墙上的钟显示六点四十五分,她睡了快两个钟头。
屋内空荡荡的,不见孙柏非的踪影,她打手机给他,铃声回荡在客厅。
满室的静谧忽然带给她沉重的压力,她自然地拿起电话,按下一串数字,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一样是熟悉低沉的嗓音。
“冰月,为什么不说话?”
说?她能说什么?她说了又能挽回什么?
“我认识的你不会逃避事情,我们再谈谈好吗?”
“你认识我多深?”
“我们是同样的人,一样冷静自制,注重的是最大的利益,所以你才会挑上我成为你的丈夫,不是哪?”
“我爱你。”
“冰月,我喜欢你,因为你跟我很像,我们的理智永远重于感情,思考模式相似,跟你沟通非常愉快;可是我更清楚自己并不爱你,顶多是喜欢的程度。对我而言,这桩婚姻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一种为了共同利益的结盟,如果没有遇上她,我会一辈子忠于你,不过……命运总是喜欢摆弄人,我认识了她也爱上她,所以我没有办法跟你走下去,对不起。”
她喜欢他的睿智、稳重,欣赏他妙语如珠,他不只带给她想要的平静,更让她有着深深的倚重,交往之后,他们因为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约定等他拿到博士学位再结婚。两人个性都很低调,才会选择先到户政单位办理结婚登记,怎料四年多的感情竟不敌一个半年前才认识的女人!她的付出、等候难道就比较不值吗?
以为这样说就能弭平她内心的痛?以为先道歉她就不能生气必须成全?以为她真的是女强人便不会受伤?
“不要以为一句对不起我就会放手。当初是你自己选择这条船,就别怪现在下不了船。”他的道歉太过廉价,她无法接受。
“我希望能寻求解决的方法。”
“两个月后的婚礼如期举行就是解决的方法。”
“……冰月,你真的爱我吗?”
舒冰月握着话筒的手背浮现青筋,激动地咬牙。“如果不爱你,我……”我会这么痛苦吗?
若没有爱的话,即使条件再好,她也不可能同意结婚,没想到和自己最相似也最信任的丈夫竟然背叛了她。
“假如你是为了报复我而想绑住自己的话,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自私的话?现在你找到你最爱的人想把我甩开,竟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考虑过了,才会拖了太久,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自私才会伤害你。”
“那我呢?”即使她能力再好,还是有她办不到的事情,可悲。
“冰月,你真的爱我吗?”
“你怎么可以到现在才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她好气这男人。“你问这句话是想脱罪是不是?”
“我不是想替自己辩解更不是想脱罪,只是当我抱住你的时候,你有觉得幸福吗?这个感觉只能问你才清楚,你想想之后再回答。”
什么幸福不幸福?
她得到一个不会背叛她的丈夫才是最重要的考量,至于幸福,那是可以用钱堆积出来的。
最后,舒冰月没有回答。原本,她以为他们之间即使不说话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没想到这个男人早已变了,如今说再多也没用。
他找到最爱的人,便能轻易舍弃她,那她付出过的感情,又有谁能收拾?她的爱情就能被轻易舍弃?
挂断电话,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舒冰月抱住一旁同样孤零零的企鹅,任由泪水渗入它的身体,也不愿让其他人看见。
她的脆弱,谁都不许看。
怱地,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来不及整理狼狈,猛抬起头就看见孙柏非站在门口。
“老婆,你怎么哭了?”
“你……”闻到臭豆腐的香气,是她的最爱也是他的最恶。“怎么买臭豆腐?”那味道让她瞬间忘记刚才的难受。
“你在车上不是说想吃臭豆腐?”他最恨臭豆腐的气味,本想带她去吃,她嫌累了不想去,他只好忍耐“快递”一份臭豆腐回来。然而,最痛苦的是之后的清理工作,这味道恐怕得花点时间才能消除干净。
她说要吃臭豆腐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压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孙柏非竟然为她跑这一趟,她内心顿时受到震荡,说不出话来,倒是眼泪直流。
“怎么了?”臭豆腐的味道让他更想哭。
舒冰月扔下企鹅改而抱住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口,一迳的哭泣。
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哭过了……
假如她的强悍什么也挽救不了,那么,她那么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坚强似乎更突显自己的失败。
满室的香气也驱不散横亘在舒冰月心中说不出口的难受。
孙柏非只能抱着她,任由她静静淌泪。
第4章
孙柏非对舒冰月不算一见钟情,他最初对她的感觉虽有好奇,却有更多的不喜欢,只因他有预感,这名字将会为他带来诸多麻烦——
“她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为人诚恳知进退,也不浮夸,虽然现在公司的规模小了点,不过我相信不出几年,她肯定会成功……她真的比你好太多了,从高中后就没跟家里拿过一毛钱,现在晚上还在念书进修,可以想见未来她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
他一脸厌烦地听着父亲称赞外面的女人。
是是,很厉害。
对方叫什么名字?一开始他没听清楚,也懒得追问,反正对方好坏都与他无关。
“这星期六,我已经替你安排好跟舒小姐见面。”
孙柏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想去,他才二十九,条件那么好,根本没必要相亲。不过父亲的话还是勾动他一丝兴致,毕竟他从没听过父亲称赞过任何人,他突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产生了些许兴趣,反正只是见个面,到时候就用不喜欢来拒绝就行了,相信父亲也无法强逼,他只有他这个儿子,总不会为了外人跟他反目。
于是,孙柏非抱着去看看也无妨的心态,但由于前一晚出去玩得太疯,隔天等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半个钟头。
父母脸色非常难看,他故意视而不见,转头注视坐在他对面身穿白色套装,头发梳成髻,一脸精明干练的女人。
她长得还不错,笑容稍微淡化她的敏锐,不过看起来仍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温柔乖巧又听话的女人,最好凡事以他为主,因为他不想花太多心思在另一半身上,对方最好能多配合他一点,这样比较好沟通。
总之,待会儿吃完饭就可以离开了。
原本他是这么打算,席间他父母对舒冰月赞誉有加,反而把亲生儿子晾在角落,他也不以为意地迳自吃起东西。
大人说话向来没有小孩插嘴的余地。事实上,是只有他意兴阑珊,舒冰月倒是非常热中参与讨论。虽然他实在不明白讨论国际情势、股票走势有什么有趣,不过有人帮忙说话暖场,他也自在许多,乖乖吃饭,连抬头也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