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巴图放下手中的奏折,薄唇拉开一抹恶意的微笑,“我会考虑把你赶出去。”
打从孟安蕊告诉他巫女大人想见他,便令他一阵心神荡漾,坐立难安。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前来找他。
仅是如此,处理国家大事时痛恨别人打扰的他,破例答应见她。
他会如此纵容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生得像玄翠?
老实说连他自己都开始不确定了。
“这么小心眼。”水步摇皱了皱小鼻子。
“是你打扰了我处理政事的时间。”只是他嘴上仍不留情,目光始终瞅着她不放。
“那你刚刚怎么不赶我走?”就方才的情况来看,被赶走的是自己,她也不会太惊讶。
毕竟一边是妻子,一边是个长得像背叛过自己的'仇人',怎么想也不该是她留下。
巴图双眼一瞠,瞪着她又无话可说。
他说不出自己因为她的到来而感到开心,更不愿承认。
“有话快说。”背往后一靠,他双手交抱在胸前,一副骄傲的神态,看了令人……忍不住想揍他。
水步摇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忍住拳头,没往他脸上招呼。
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待她重新张开眼,水嫩的小嘴轻启……
“我要种睡莲。”
她说什么?
巴图怔忡,一时间无法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要在日夜楼里重新种养睡莲。”像是怕他没听清楚,水步摇说了又说了次,这次说得更仔细。
她要重新栽种睡莲……
“不行。”巴图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为什么?”甜美的笑脸垮了下来。
“没有为什么。”他低下头,重新拾起奏折。
“那就让我种。”
“不可能。”严厉的口吻表示不用再谈。
他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有理由!
水步摇猛地一窒,两颊鼓鼓地嘟起嘴来,眼看就要发飙,偏偏巴图决定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的对策,压根没看见。
莲足轻轻一蹬,绫罗罩衫飞扬飘逸,水步摇的身影在空中显得轻飘飘的,像只展翅而飞的鸟儿般轻盈。
粉绿色的涟漪在巴图的眼前荡漾开来。
“你……
正欲开口的巴图一抬首,就见她用尽全身的力量重重地踏在案上,双手叉腰,以比他更'高'的姿态由上往下俯视着他。
“我、说、我、要、种、睡、莲!”
晶亮的水眸,染上摄人的光彩璀灿而绚烂,令巴图移不开目光,紧紧的被吸引住。
明明是怒容,但那份执着不服输的坚持,让她美得不可思议。
一股莫名的感觉缠绕心头,掳获了他。
他知道自己的心在动摇,随时可能会把持不住答应她。
“懂了吗?”她用强势的语气,企图趁他恍神的时候将事情给定案。
“不行。”困难的收回视线,巴图在最后一刻拉回理智,才没被她给蒙混过去。
虽然不了解她为何这么要求,但他不能答应。
啊―――可恶!
水步摇心里发出气结的呐喊,差点抓着头发猛搔。
“不管!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理由!”为了阻止他埋首回工作中,软绵绵的小手一把揪起他的衣襟,逼他正视自己,不想被忽视。
迎视她坚定无比的目光,巴图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再次坚持已见,不被她给“诱惑“。
“别像个孩子吵吵闹闹的。”他淡声道,人还挂在她手上,倒没有推开她的意思。
或者可说他还满喜欢这种被她全心全意注意的感觉,至少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的存在。
“这么说你答应我了?”她的双眼立刻盈满期待光彩夺人。
巴图望着她,眼眸闪烁,想要躲避她的目光。
“当然没有。”再度别开眼,他口吻淡然地说,同时挥开她的双手。
他有不想答应的理由,可是没必要告诉她。
“理,由!”她坚持,不肯轻易从桌上下来。
“没有理由。”他简单的道,一边抽出绣鞋底下的奏折抚平。
“那就原因。”她退了一步,仍大剌剌地霸占桌面。
“没有原因。”他仍是拒绝,没有赶她,只是清出一波空位,大笔一挥立刻批完一份奏折。
“算了。”水步摇从桌上一跃而下。
闻言,巴图挑眉,这会儿不抬头也不行了。
没道理这个固执的小女人会在这关头轻易放弃,她绝对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先走了。”背着他,水步摇挥挥手就要走出书房。
“慢着。”巴图的声音由她身后传来。
“有事?”她没有停下脚步。
“我说,慢着。”话落,巴图人已经挡在书房门前。
绣鞋在距离他三步的地方停下,水步摇的神情泰然自若,完全看不出方才的焦躁烦虑。
“你在打什么主意?”这下他更确定了事有蹊跷。
“什么打什么主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螓首一偏,她一脸困惑。
“你不可能会这么简单放弃的。”这女人装傻也要有个限度,这么明显还想跟他强辩。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烦人呀?”用手指掏掏耳朵,她一副嫌他麻烦的表情。
到底是谁比较烦人?她还真敢说!
咬紧牙根,巴图太阳穴上的青筋抽搐,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的情绪,故作镇静的问:“你到底为什么想种睡莲?”
可恶!他就是没办法不管她!
一想到拒绝她后可能会看见的沮丧神情,他就没来由的心头一阵闷窒。差点松口答应。
哈,早这么问不就得了吗?
正在想该不该转身装作不在乎离开的,看来这样的刺激已经够大了,水步摇在心里窃笑。
“我跟……”正想老实说出和天海的约定,她突然想到在巴图面前提起天海似乎是种火上加油的举动,要是说了,无疑是给他拒绝的借口。
她立即改口:“日夜楼里不是有许多放着生苔的水缸,听说原本是种睡莲的,所以我想重新栽种睡莲,不然摆在那里也很多余。”
想到那些水缸,巴图的心情瞬间蒙上了一层乌云。
“在日夜楼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多余的。”他的口气转冷。
“我也是这么认为。”没有被他的气势给吓倒,水步摇露出颠倒众生的灿烂笑颜,反而让脸色阴沉的巴图备感困惑,弄不懂她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无法对她生气。
“所以才要让那些水缸重新有用啊!”她语调轻快的下了结论。
巴图窒了窒,早已想到要用什么话来反驳,却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一直不让人去碰那些水缸,也没有重新栽种睡莲,不管他如何维持日夜楼的干净整洁,只有那里的睡莲是无法被重现的,因为,那些睡莲都是玄翠亲手栽种的,如果假他人之手,就没意义了。
只有这一点,无论如何无法重现。
她知道吗?否则怎么会想重种睡莲?
他的目光盯着那张粉嫩嫩的小脸,闪耀着红润的光泽,满脸期待的等着他做出最后决定。
她似乎总在他面前扬起令他目眩神迷的笑,不知道是为了逼他答应还是讨好他,但他却有种甘之如饴的感觉。
由她来种的话,也许可以也不一定,但是――
“随你。”心里仍矛盾得想不出答案之时,他听见自己如此回答。
咦?他说了什么?
“谢谢。”她立刻开心地道谢,不给他反悔的机会,“还好问了。”
就知道他会说好。
倘若没徵得他的同意擅自种起睡莲的话,她有预感被发现后,巴图绝对会大发雷霆。
银铃的笑声回绕在他耳边,巴图怔愣,黑眸凝视着她,全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