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天小试身手,利用外来者不熟知台湾的开车方式,在车阵中蛇行,任意变换车道抢红灯,不到一会儿工夫,供游客租用的小国产车已远远落在路的另一头,淹没在地小车稠的街道。
阴阴的天空有些潮湿,细细的小雨珠落在车顶,发出微微的滴答声。
也许是诗意,也许是春天的泪水,也许是情人们交换的心,白白茫茫的一片薄雾,阻碍了前方的视线,像极了盲心的爱情。
雨刷滑过,豁然开明。
「真糟糕,我好像爱上你。」三月是个会让人做傻事的季节。
「你说什么?」方向盘一转,他将车停在行道树下。
她笑了笑,「我说今天的天气很适合谈情说爱。」
「秦逆蝶——」
「你非常不满我的名字哦!每回都用吼的。」那是父母唯一留给她的遗物。
「小瓶儿,别顽皮了,尽吊我的胃口。」急切的风向天扳过她的肩正对著。
「『好像』是个不确定的词,你一向有耐心,再等等吧!」等情深一些再说。
她不是故作矜持,也不是含蓄、保守的乖女孩,就是懒得说爱,一句话要她重复再重复,不太合她的格调,显得做作。
她的心和灵魂都渐渐地不自由,因为她有了牵绊,为他的强行介入、不容人拒绝,她心防有了漏洞,而他的身影藉机侵占。
「我是太纵容你了,把你惯得予取予求。」他是自找的面疙瘩——黏上手。
「唉!有人中年危机提早到来,开始自说自话,可怜喔!」瞧他说得好似她虐待他。
「小东西,说话酸我。」他无奈的抚她不驯的发,为这双灵黠眸于心动。
雨,不停地飘落,激起秦逆蝶心底的反骨念头,她想做件疯狂的事,让天地失色。
「咱们去飙风。」
「飙风?!」多奇怪的词。
「我要放纵一小时,带我上阳明山吧!」
他轻笑的拧拧令他迷恋的俏鼻,「多希望你的放纵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件事,我可以陪你堕落一整晚。」
「收起满脑子的绮思吧!风护法,让风吹涤你的思绪。」她大笑的拍拍他的脸。
雨,持续的下。
春天的疯子特别多。
「我真的疯了,居然来陪你飙这种风。」欲哭无泪的风向天顶著风雨追上去。
平时连翻身都懒的女人这下真叫人跌破眼镜,瞧她健步如飞地在山道中奔驰,像是不要命的疯子一拳一拳击坏人家的门铃。
风雨淋湿了她的发,佣懒的娇色形成诡异的狂野。
天雷嘶吼,闪光如电,狂飙的风在她身上呐喊,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存在,美得像暴风女神在摧毁文明,孤傲而无情。
向上伸展的双臂在召唤林间精灵,脸上绝美的笑容来自森林力量,她在汲取自然界的能量。
光闪雷吼,一瞬间她化身一缕幽魂,缥缥缈缈,即将湮灭。
「够了,你会生病。」风向天在她耳边大吼,扬手起阵风旋,将风雨阻隔在外。
「我早说你老了,玩不动年轻人的游戏。」她拚命的往前奔驰。
「你最好别感冒,不然我一定把你绑在床上三天三夜,让你尝尝放纵的後果。」该死,山风寒彻骨。
雨不如预期的大,但是山风冷冽,他冻得直打颤,努力维持步伐追上她。
即使受过多年训练,他还是必须说一句,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简直拿命来玩。
「会的,你会有机会,每回我飙完风後,总会大病一场,你会如愿以偿。」好痛快,心全空了。
他一听,驱风绊住她的脚,一个扑身将她抱个满怀滚向草丛,头顶仍盘旋著风流,挡去冷寒的雨。
「你非要让我心疼才甘愿,磨人的小恶魔。」他毫不留情的让她趴在大腿,一下重过一下的惩罚她的俏臀。
「不好好保重自己,任性、放纵、无情,你到底在折磨谁,天下人就属於我最固执,爱上了就不放手,甘心为你磨,你这冷血的女人……」
他每念一句就拍一下,拍到手都肿了,直到他气消了才发现她的安静。
自责立即让他後悔下了重手,懊恼的扶著她让她靠在臂上,轻柔的抚搭著微抽的肩,正想说些抱歉的话,声音却在看到她脸上的泪而吞没。
是她的泪呀!不是雨水。
他是打重了吗?
「别哭,你的泪绞痛了我的心。」他痛恨起自己。
「第一次……有人打、打我。」
「是我混蛋,不知轻重地打疼你,你打回来吧!我绝不还手。」她是连哭泣都懒的小人儿呵!
而他竟然让她哭了,他不算个男人。
秦逆蝶哭得像个孩子,「为什么……你会打……我……你不是……爱、爱我」
「对不起,因为我太爱你了,舍不得看你虐待自己;你让我心痛,我好痛,原谅我、原谅我……」
他不断的道歉,不断的诉说爱语,连天地都为之感动;风不吹了,雨也停了,雷声电闪不再,还以一山宁静。
雨後的山林空气特别清新,月儿躲在薄云里,不肯露出脸来,好成全人家花前月下。
「你的泪好比一粒粒穿肠毒药,落在你脸庞,绞在我心口,你是我的珍宝,我怎能让你受一丝一豪的伤害。」
多美的情话,秦逆蝶反手抱紧他的头说著,「我爱你。」
「我是混蛋,超级大混蛋,凭什么让你爱……爱我?」意识到她的话,风向天傻傻地望著她。
「打小在育幼院长大,他们疼我、宠我、纵容我,我知道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在关心我,可是从没人打过我。」
「小瓶儿,我……」
她捂住他的唇继续说:「我也以我的方式在关心他们,但是在心底,仍有一角填不满的遗憾,我需要一份真正的爱。」
「我爱你,逆蝶。」他拉下她的手亲吻每根指头。
「遇上你不在我预测的人生轨道上,一度我很责怪蓝豹的多事;现在,我感谢他把你带到我的生活里,丰富我的未来。我爱你,向天。」
「喔!我的宝贝……」
风向天激越地搂紧她,满溢爱意的胸口叫他说不出一句感动的话,只是不停的亲吻她,由眉到唇,不曾遗漏一寸。
互诺的两颗心相结合,阳明山的春意多撩人。
「先说好,下次不许打我,真的很痛。」秦逆蝶开始抱怨起肉体的疼痛。
他切著牙床磨出话,「你还想有下次,我会一掌先劈昏你。」
「可是很痛快……」她话到一半,他一个力道按捏她肩膀以示警告。
「痛呵!敢给我飙这种风,你最好把飙风这两个字从记忆中完全剔除,连想都不要想。」他得看紧些。
适时的表现柔弱是女人专利,而秦逆蝶是聪明人。
「向天,我的头有点疼。」
手摸到她冰冷的肌肤,风向天再一次咒骂自己。「瞧你嘴唇都白了,我真服了你。」
一个使力,他将她拦腰抱起,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车子。
「我大概发烧了,整个人昏沉沉的。」
「该死,给我撑著,我马上带你下山看医生。」该死的阳明山,该死的雨。
在无月的山道中,疾速奔驰的车影呼啸而过,无畏路滑泥泞难行,艰险地狂奔下山。
若是风向天不是那么紧张,冷静地看著裹著毛毯的小奸徒,他会发现那张半闭眼的娇容有抹可疑的笑,诡谲而满足。
人不能太狡猾,以为说谎无罪。
结果真应验了随口而出的谎言,秦逆蝶大病了一场,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忙坏了她心焦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