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扯!”她白他一眼,秋眸里波光潋滥。
他瞧得痴了,想起第一次见到学妹时,她那可与太阳媲美的光彩,他一见便倾心。
寒孺收敛了眉眼间的神采,疑惑升上了黑瞳。
“司徒空。”她低喊。
他兀自迷失在过去与现在的幻梦中。
“司徒空!”这一次,她在声音中加入内力。
他感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
寒孺不是学妹,或许名字与容貌相同,但她仍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位。“小姐,我——唉哟,我的头好痛,可能刚才被打傻了。”
这个人,刚认识他时还以为是个敦厚小子,结果是怪胎一枚,永远别指望他嘴里吐出象牙来。
“我若信你,才是真傻了。”她转身便走,不想理他了。
“可我真的很痛啊!”
“教里的人下手都很有分寸,即便教训下人,也不会击打要害,你不必再装了。”
“我没装,我的背确实很痛,连转个身都不行。”
“你——”她很少生气,打从有记忆起,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面对他,她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可她又常忍不住找他说两句话,因为他不经意的随兴,让她很舒服、很放松。
只是这种痛与快乐并存的相处,也让她怀疑自己是否有问题,怎么就爱来惹气受?
“小姐既然好心给我药,也是想我身体好,那小姐能不能帮个忙?”他好爱好爱她这般进退不得的样子。
虽然她的五官还是美得像画笔描绘,娇丽清艳,却平平板板、没有起伏,只有眼里流转的光芒璀璨更胜天边流星。
他无法令她动容,就让这光彩更闪耀吧……
“你想怎么样?”很可恶的笑容,但她并不讨厌。
他的目光在药盒和她的身上打转。
“你要我帮你搽药?”
“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小生永世不忘。”
“你是哪门子小生?”而且她也没答应替他搽药啊!他自作多情些什么?
“不称小生,难道叫妾身?”
多跟他说一句话都会被气死。她翻个白眼。“拿来。”
“遵命。”双手奉上木盒,他拉下腰带,解开外衣,露出背部一条又青又黑的伤疤。
她倒吸口气,黑瞳里沉入了寒冰。白莲教一向以仁慈闻名,教徒人人向善,几时也会对一名卖身长工下此毒手?
素手捻起一团膏药,替他抹上,他吭都没吭一声,但背部肌肉却在刹那间绷紧了。
“是管大厨房那位狄大娘打的?”
怎么她的声音利得像剑?“意外罢了。”药上好后,他穿妥衣服。
“无论如何,练武之人不该对一般人下手。”这是白莲教的铁律。
“对,所以这是用棍子打的,不是用‘手’打。”
她闭上眼,深吸口气,连自己都很想打他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
“小姐,我一直都很正经。”但那欠扁的笑容让人越看越生气。
“你挨打是活该的。”
“英雄所见略同。”
她一只手支着额,头好痛。“好吧!你到底干了什么事?”
“今天是十五。”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不太理解他的话。
“我不小心打翻猪油,让它们溅进了今天的午膳里。”
她小嘴微张,整个人傻了。
白莲教并不禁荤,但每月十五号,所有教众会特地斋戒沐浴,祈求上苍保佑大周国泰民安。
这项仪式已经进行了几百年,从没中断过,但今天……
“你破坏了白莲圣典!”
“我都说了,那是意外。”喊冤的同时,他也在碎碎念。“也就溅了几滴,大家根本没吃出来,若非圣主鼻子比狗还灵,这件事说不定永远不会被发现。”
她也想打他两棍,可抑不住的笑意在肚里发酵着,终于,她忍不住笑了。
司徒空看得痴了。她欢喜的模样与刚入学时的学妹一样,超脱了生死、跨越了时空,他终于有机会再见一眼这美丽的一幕。
他开心、无比地兴奋,同时,他心痛得像有人正拿针刺着。
寒孺不是木头人,接收他怪异的视线久了,也渐渐能品味出其中的意思。
她收起了笑,目光又深邃得像见不着底的古井。
“我们以前认识吗?或者你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他心微震,脸色变了。他一直在逃避,但这个寒孺不是英年早天的小学妹,寒孺是活生生的,十七年华,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一回,他不会再放手,哪怕要付出生命,也要守护这朵花儿盛开,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所以他努力适应这个新环境,吃再多的苦都不怕,被揍得浑身伤也不愿她去为他讨公道,默默地忍着,就为了能留下来,待在她身边。
他要把曾经错失的再一次追回来,可是……
“我不知道你把我误认为谁,但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你心目中的人。”她淡淡地说着,本来就黝深的眼眸变得愈发沉黑了。“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若沉溺在幻梦中,总有一日,要后悔莫及。”她转身走开,身影带着一点萧索。
他当然知道寒孺和学妹是两个不同的人,但她们长得太像了啊,有过一次至痛的遗憾后,他怎么可能再放弃另一个?
不过女人的直觉也真厉害,不过几次出神,就被摸清底细了,唉,看来他要想个办法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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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女孩子不一定要花大钱,心意跟新意更重要。
司徒空打听到寒孺自幼被白莲圣主收养,剿灭魔教是她生平首度出入江湖,过后,她又回教里住着,三步不出闺门。
这样一个女孩子一定很少见世面,也没什么太精彩的童年,他便想方设法地弄了些烟火、戏偶、零食来讨她欢心。
他等了三天,才找到一个两人独处的机会,塞了包烟火给她,又匆匆离去。
为了弄这些小玩意,他已经耽误太多工作,再偷懒,肯定被揍得满头包。
寒孺揣着布包回到房里,打开一看,五颜六色的纸棒子,也不知道是啥玩意。
“这个司徒空,又搞什么鬼?”她拿了根棒子往桌上一敲,纸棒断成两截,从中间掉出一些黑色的粉末。“火药?!”该死,如此危险的东西怎能往教里带?
她把纸棒包回去,便到处找司徒空。
结果前园、后园、连教里的培育苗圃都找了一遍,也没见到他人影,向园丁王叔一打听才晓得,他又闯祸了,现在被罚提铁桶挑水。
“他到底有没有哪一天是不受罚的?”寒孺低叹,沉思一番后,干脆去找大管事,说自己住的‘欢园’需人打理,把司徒空调过去,省得他再给教里其他人添乱。
大管事虽然奇怪向来冷漠不爱近人的圣女几时也要人服侍了,但圣女在教里的地位毕竟不同,别说讨个仆佣,就算她要大管事亲自为她打扫清洁,大管事都得干。
大管事很干脆地写了批文,从此司徒空转到了寒孺手下。
她道了声谢,便到后山,将正在跟铁桶、泉水搏斗的司徒空给揪了出来。
“你搞什么鬼?不知道随便带武器入教是会被处以极刑吗?”
白莲教对外是个武林帮派,其下附庸甚多,争强斗狠也属平常,但在教内,这帮最忠心的女教徒却是严格禁止私斗的,比起练武,她们更爱念经,所以白莲教的主堂中,几乎不放武器。
“哪里有武器?”他踢了一脚地上的铁桶。“这个吗?嗯,它确实具备杀人威力。”重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