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幸福……幸福到令她喘不过气。
“奇怪,你怎么好像有点呼吸困难的样子?”他耳朵愈来愈灵了,不怀好意地调侃她。
真讨厌。她不依地朝他扮了个鬼脸,欺负他看不到。
“还酸不酸?小姐。”毕竟是大少爷,没帮人服侍过,一下就手酸了。
“还不到两分钟,就想偷懒了啊?”她故意为难他。
“是,小的继续。”他狗腿地应。
她望著他,实在也不忍他为自己辛劳,再让他槌两下,便温柔地拿开他的手。“够了,谢谢你。”
“不客气。”他得意地扬唇,好似真的认为自己完成了某种丰功伟业,往下一倒,又赖上她的腿。
呿~~
她好笑地望他,结果又躺下了,那刚刚他替她槌腿是在槌辛酸的吗?
但她当然没有阻止他躺下,事实上她爱极了他用这种姿势赖在她怀里,她只要一低头,便能清清楚楚地看尽他眉眼,看他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两人静静地享受片刻温馨。
“早上王医生打电话给我。”他忽然说。
“什么?”她愕然回神。“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他想安排我下礼拜动手术。”
她凝眉,听出他语气里的犹豫。“怎么了?你有什么顾虑吗?”
“顾虑倒没有,只是——”他顿住,眉宇微微蹙拢,显然心头压著某颗大石。
“你是不是担心开刀的结果?”她贴心地猜测。
他神色一变,两秒后,点了点头。“你说过,我应该把这段暂时失明的时间当成放人生的长假。”
“我是这么说过。”
“发现自己眼睛看不见,一开始我的确很焦躁,很不安,幸好有你在身边陪我,才让我渐渐接受这个事实。”
说著,钟雅伦探手摸索,恩彤知道他想要什么,主动伸出手,让他握住。
“我很感谢你,恩彤。”他严肃地低语。
“别这么说。”她心弦拉紧。
“我开刀的时候,你会陪著我吧?”他哑声问。
她凝望他,忽然懂得他想说什么。他其实担忧手术是否能顺利成功,怕动过刀后他还是看不见,但只要有她陪伴,他便能有勇气面对最坏的结果。
他是在告诉她,他需要她。
从不允许自己需要任何人的男人,却承认自己需要她……
恩彤感动地眼眶泛红。“我当然会陪著你,你放心吧,手术一定会成功。”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信心。
得她安慰,他心神顿时宁定,轻轻在她掌背印上感恩的一吻。“等我醒来后,我要第一个看见你。”
她闻言,一阵震颤。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的异样。
她没立刻回答,悄悄伸出一只手,抚上自己印著胎记的脸颊。“我只是怕自己会令你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他不解。
她苦涩地敛眸,不敢看他的表情。“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他笑了。“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因为你的心很美。”
心美不一定代表容貌就美。
她惆怅地叹息。“如果我真的长得很丑呢?”
“怎么可能?你是鼻子歪了还是嘴斜了?我摸到的五官可不是这样。”
“你没听说过瞎子摸象的故事吗?你摸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其他的都是你擅自想像。”
“怎么?你怕我把你想成天仙美女,到时候失望?”他笑著捏捏她的颊。“别傻了,你的外表怎么样一点都不重要——你前几天不是念那本《小王子》给我听吗?‘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而我的心眼,可是清清楚楚看见你的内涵了。”
她颤然扬眸。“你真的看见了吗?”他真能够不跟其他的男人一样,不看她的脸,只看她的心?
“你不信我?”他装怒,浓眉一拧。
她怔忡地望他,柔肠百结,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在胸臆萦绕。
她当然愿意相信他,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能忘了他曾经用如何嫌恶的表情看著她的脸——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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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钟雅伦动手术那天,恩彤同时接到妹妹的来电。
“恩琳,真的是你?”她又惊又喜。“你这阵子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联络?知不知道爸爸有多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就在家里。”白恩琳语气尖锐,似乎并不高兴听到姊姊一连串的追问。“姊,你马上回来!”
“什么?”恩彤一愣。“为什么?”
“我刚跟爸吵了一架,把他气得心肌梗塞,送进医院去了。”白恩琳急促地解释。
“你说爸心脏病发作?”恩彤不敢相信。
“他现在正在医院急救,你快点回来!”
要她回去?
恩彤迟疑,现在有另一个她很关心的人也正在开刀房里,他拒绝了奶奶跟弟弟来探望,也拒绝几个堂兄弟虚伪的关怀,只要求她的陪伴。
他只要她一个人,只想一醒来便见到她,她不能丢下他不管。
“可是恩琳,我现在——”
“你还在犹豫什么?”白恩琳气愤地打断她。“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还要留在那男人身边照顾他吧?”
“他现在正在开刀——”
“那又怎样?爸爸也在医院急救!姊,你怎能这么不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记挂著那男人?你不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爸了吗?”
“我……”恩彤惶然心惊。
她确实不该再犹豫了,父亲正在垂死边缘挣扎,她身为女儿,再怎么样也该随侍身边,即使父女俩感情称不上亲密。
“好,我马上回去!”她下定决心。
答应妹妹后,她便匆匆离开医院,赶往车站搭车南下,回彰化小镇。
在车上,她拨了电话给钟雅人,想跟他说明情况,他的手机却没开,打去办公室,同事说他跟秘书到客户公司开会。
该怎么办?
她担忧钟雅伦开刀醒来后看不到她会生气,更怕万一他视力仍未恢复,一个人独自恐慌。
但她也担忧父亲,她从不晓得他有心脏方面的毛病,自从母亲过世后,她便很少回彰化,只有过年时才会回去看他,想起这些年来,他或许一直默默承受病痛的折磨,她便感到无限歉疚。
妹妹骂得很对,她是很不孝。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奔波,她来到妹妹指示的医院,询问柜台小姐,找到父亲的病房。
他已经从急诊室住进病房了,这样是不是表示他的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恩彤稍稍放下心,进了病房,见父亲果然好端端地坐在床上看报纸,放松地微笑。“爸,你没事了?”
白爸爸听见她的叫唤,抬起头,漠然瞧她一眼。“你来了。”
“嗯。”她走向父亲,在床边规规矩矩地站著。“恩琳说你心脏病发,我吓一跳,马上就赶回来了。你现在觉得怎样?身子还好吗?”
“我没事,很好。”白爸爸冷淡地应,伸手摸索茶几上的水杯,恩彤赶忙替他斟满水,双手奉上。
“恩琳呢?”她左顾右盼,看不到妹妹人影。
“她回台北了。”
“什么?她回去了?”恩彤惊愕。妹妹十万火急地把她叫回彰化,自己却反而离开了,究竟怎么回事?
她眯起眼,打量父亲,愈看愈觉得不像一个不久前才脱离鬼门关的人,他气色太好,精神太饱满。
“爸,你真的……心肌梗塞吗?”
“谁说我心肌梗塞了?”白爸爸悠闲地喝水。“我只是住院做健康检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