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搞得可怜兮兮,想做给谁看?”他粗鲁的拉起她,不由分说,便扯着她的手臂,快步离开曲桥,往外厅方向走。
好痛,吉人满心不悦,皱眉跟上他。
“你要带我去哪里?”
“出门一趟。”盛渊没头没脑的丢一下句。
“我不要出门……”她闻言惊愕地停下脚步。
盛渊根本不理她,揣着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吉人扭着手臂试图挣扎,他便摘掉她脸上的面纱,笑嘻嘻地说:“这个,我就帮你保管了。”
“啊!面纱还我。”吉人更慌了,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教她顶着这张脸出门,她还宁愿死了算了。
“你已经恢复了,不必再遮着脸。”盛渊笑得眉飞色舞,早就想拉掉这块碍眼的东西了。
“谁说的!”吉人几乎尖叫,“面纱快还我!”
原以为他长大成人,接手家里的事业,个性总会变得成熟稳重些,至少不会再像儿时那般爱捉弄人了,想不到他死德行还是一点都没改。
他把面纱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吉人抢不过他,气得脸红耳赤,简直气炸了。
“少爷、少夫人好!”
几个丫头端着托盘经过,吓得吉人连忙把脸埋进盛渊怀里。盛渊下意识搂住她,霎时芬芳满怀。
他微微一愣,接着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丫头们面面相觑,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
吉人窘得抬不起头,盛渊开心得不得了,搂紧了她,还戏谑地笑说:“好好好,想躲就随时躲进来,躲这里可以。”说着,笑声隆隆。
“混蛋!”她握起拳头,用力捶打他。
这举动看在盛渊眼里,宛如猫儿撒娇似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吉人气鼓了脸,早知道,这场婚姻吃亏的定是她。
无奈又无奈,她最后仍是被盛渊拉了出去。他这人,只晓得我行我素、横行霸道,完全不懂得尊重人……
梦山楼,京城里一等一的食楼茶馆,绕着小巷弄进去,入口隐蔽,入门之后却是柳暗花明。主人巧手打造出山月怀抱的雅致风情,其间绿竹碧水、菊花梅树,令人一见忘忧,留恋忘返。京城权贵,时常聚集于此。
盛渊命店家准备一间隐蔽的厢房,倚在窗边,可欣赏底下的小桥流水,底下的人却不容易发现他们。
这样的地方,连吉人这样的闺秀小姐都不大容易进来。因为是姑娘家,这种公众之地,当然不是该她来的。
没想到盛渊一点儿都不拘礼,于是乎,好奇心立即战胜一切——
自面纱取下后,便一直畏畏缩缩、低头遮掩的吉人,待侍女们退下后,便忍不住兴致勃勃的四处盼看,什么郁闷心事都抛到脑后。
“哪,这样多好,”盛渊冲着她笑,“不要整天心事重重的,我娘看在眼里多难过。”
吉人惊讶地回眸横他一眼。
他脸上笑意深浓,神情是……近乎温柔的凝视她。
她心慌意乱的别开脸,低头思量,不禁暗暗点了个头。
婆婆疼她,当她是亲生女儿,吃的、用的,全给她张罗最好的。
早上盛渊一出门,婆婆就派人来给她最制新衣,衣箱里的衣物早就堆叠成山,妆枱上那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也都是最上等的新色珍品。
过去娘家兴旺,她原本就是这般奢华,姨娘只是想满足她。
可惜现在,她已经没心思在这上头了。明知道娘家处境艰难,只有她一个人吃好用好,天天对着山珍海味,她怎么好意思安心享受呢?
她也不愿意跟婆家诉苦,公公和爹爹关系不佳,她怎能一过门,就嚷东嚷西,活像要跟婆家讨钱去接济娘家似的,这她真的做不到……
心怀忧虑,又不敢启齿,心情自是苦闷了些,却没想过婆婆的心情,害她老人家担心了,真是不孝。
而盛渊……也挺无辜的。
“回头我会解释清楚,你没欺负我,我不会再害你挨骂了。”
扇睫低垂,吉人暗自下了决心,以后就算装也要装出笑脸,自己的忧郁,何苦倾倒在别人身上,弄得婆家不安宁呢?
“你以为我……”以为我怕挨骂吗?
盛渊忍着气,他只是不愿见她愁眉苦脸,她到底懂不懂啊!
不一会儿,侍女们鱼贯端着托盘进来,为他们摆放碗筷菜肴。
话语一歇,吉人便转头欣赏窗外的景致。
远处一阵嘈杂声传来,几个文人惬意地走过桃树旁的石子甬道,嘻笑连连,挥扇摆袖,满面春风。
吉人眯起眼,倾身瞧去,似乎颇觉讶异。
“怎么了,在看什么?”
“那边那个人,穿着紫色袍服,被人簇拥着,走在石子路上那一位……怎么瞧着好眼熟啊!”她指向一个男人。
“嗯?”
盛渊顺着她所说的方向看去,那个紫袍文士,生得面如敷玉,风流闲雅,颇有女态……活脱像是女扮男装,未免太过美艳了吧!
吉人蹙起眉头,专注地相着那人,盛渊冷冷看着她,薄唇微扬,却不作声。
“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盛’夫人,敢问见过又如何呢?”
“只是好奇而已,不行吗?”吉人瞪他一眼,便转头点了其中一位侍女问道:“姑娘,我瞧底下那群人好热闹,他们是什么来历?”
侍女微笑回答,“新科状元出炉啦,小姐还没听说吧?听说原本是个穷小子,姓兰名樕。”
“兰樕?”吉人掩唇惊呼。
“是啊,”侍女又笑,“楼下那些贵客,全是今年科举的新科进士,头头那一位,您刚刚指的,就是新科状元郎。”
“原来……”吉人不可思议地瞪着前方,飘飘然、茫茫然,明明前面对着盛渊,却根本不是在看他。
盛渊忍不住问:“你认识他?”
“是啊,”吉人忽然笑了,笑容灿丽如花,“有一天,爹爹捡了一个穷书生回来,说他是外地人,钱包被小贼扒了,身无分文在街上流浪,爹心想,多一口饭也不花几个钱,便让了间破柴房给他念书。那书生用功得紧,每天关在柴房里苦读,后来连爹爹也忘了这回事,我和吉蒂、吉祥,觉得他笨头笨脑挺有趣,倒是常捉弄他。”
“后来考期接近了,他说要独自到山寺中苦读,就拜别了我家离去。那时候吉蒂还在背后嘲笑他,说他八成害怕科举,逃之夭夭了。说什么苦读,恐怕也是假的,无端端赖在咱们家里,白食了这么久。”吉人眼儿弯弯,美眸灿然,回想过往,说着说着,脸庞甚至升起一片嫣红。
“哗,居然是状元……”她啧啧称奇,不住赞叹。谁想得到呢?那书呆傻傻的任她们姊妹取笑了一年多,想不到是这样的人物啊!
盛渊食指敲着桌案,仔细瞅着妻子。
说起这位状元郎,她脸上神情可真是精彩呐!一会儿乍惊乍喜,一会儿含羞带怯,宛如谈起自己倾慕已久的情郎似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不在京城里嘛!”吉人伸舌笑说。
是吗?盛渊举起茶碗低头嗅一阵,黄澄澄的茶液落喉,舌尖却没什么味道。
想唤人再来两壶烈酒,侍女们早就摆上菜肴一一退下了,麻烦。
“吃吧!”他随口说道。
吉人不感兴趣的扫视一遍,“我早就说我没胃口了。”
盛渊愠怒地抬眼瞪她,凌厉的黑眸没有一丝温暖。
聊起状元郎,就眉飞色舞,回头对着他就百般无聊,是吗?
没胃口是吗?那敢情好,他盛某人专治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