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尊重。”她将药粉匀成膏,置在翻出的内箱盖。
她回答的真是简短有力。“他没打老婆的习惯吧?”
阿弥微地一怔,表情正经地说道:“他对我很好。”
一对夫妻能做到彼此尊重是件困难之事,而他们做到了。
一开始仇恨即言明这是桩不涉及情爱的婚姻,纯粹是为了奉养义母方便,而他也到了而立之年,是该成家立业为仇家传承香火。
虽无男女之情,但两年夫妻生活下来,多少也有些情义在,仇恨待她极好,如同一般夫妻扶持着。
前些日子义母有意要他纳痴儿为妾,说是痴儿喜欢他已久,两女共侍一夫将传为美谈,她也多个人照料日常所需,可让丈夫在妻子做月子时有个人服侍。
不过他拒绝了,坚持不愿享齐人之福,并在弟子间挑选一位家境小康的米贩之子,为痴儿订下这门亲事,年底便是佳期,了却一件暧昧不清的痴恋。
其实她不在意和痴儿共侍一夫,女人有个依靠即是幸福,她不敢强求太多,放眼望去,哪个男人不是多妻多妾呢!
“阿弥,你一定被他打得很惨。”她一定是苦习惯了,所以不想声张。
阿弥不解地取出干净的布。“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你比以前纤细多了,准是他出手太狠把你打瘦的。”以前月刹还取笑要他穿阿弥的留仙裙,现在可穿不了。
“冷傲,你在调戏我妻子吗?”有这种兄弟真是悲哀,竟在背地里毁他名誉。仇恨暗忖道。
冷傲讪然一笑。“没办法,她实在变化太多,我只好朝你那方面想去。”
“打老婆?”真亏他想得到。
“要我想象你疼老婆,很抱歉,你不如一刀砍了我。”因那根本是恶梦。
“你还真了解我,就像月刹说能把你料得分毫不差。”仇恨一讽的说道。
一提到郑可男,冷傲不禁寒毛一栗。“阴魂不散的她又做了什么?”
“她说端敏姑娘天生怕苦,所以事先炼了补血气的药丸,要你不用辛苦的熬药和……偷尝小口。”
“那个恶鬼真毒,她明知我会……咦!不对,她不是离开了两天……”这么说来,那药丸是谁藏私去了?
仇恨莞尔一笑。“让你有机会表示体贴和温柔,不错的理由吧!”
“去,她就是故意要看我出丑,见我被烟熏了满脸灰才高兴。”冷傲由他手中接过一木雕小瓶。
“一天一粒就足够,太多伤身。”他代为传达口讯。
“嗯!没事了?”冷傲下起逐客令。
“应该是没事。”
“那好,大门在背后,你们俩夫妻走好,恕我没空送客。”他要替端敏换药了。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了解他在打什么主意。
“傲,月刹要我带一句话。”
“嗯?”他没兴趣瞧仇恨那张冰脸,低头缠着白布绕成圆筒状。
“义母要回来了。”仇恨等着看反应。
“喔!你的义母要……什么!?你说郑夫人……她……糟了,端敏……”他慌得开始语无伦次。
听到自己的名字前头还加了个“糟了”,让端敏不禁用着困惑的神色看他。她心想,有那么糟吗?不过是男姐姐的母亲要回家,也值得大惊小怪地直跳脚,像是河水变成沙?
第七章
他们被迫连夜离开了。
认识郑夫人的人都晓得她有多痛恨满人,尤其是女真皇帝,简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早年丈夫为了推翻满清而牺牲时,她就立誓要报此国仇家恨,故不惜在三岁女儿的臂上划个半月圆形,要她入日月神教继续继承父志,以灭除鞑子为己任。
后来,已成一方领域的月刹郑可男又“死”于满人之手,使她无处可泄的怨恨堆积在心,只要是女真人就休得她一个好脸色,不分老少。
而端敏不仅是女真人,更是高高在上的格格,一日不小心泄漏了身份,只怕郑夫人饶不了她,必诛之以慰亲人之死。
即使一再叮咛,但总要防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要是有人口风不紧则易生事端。
因此,还是先走为妙,免得两方都不讨好。
“傲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冷傲低头为怀中人儿拉高披风。“回我家。”
“你家!?”端敏以为他没有家,是个四处为家的高人。
“瞧你那是什么口气,一脸惊讶的模样。”她的小脸总是单纯得藏不住心事。
喝着马,两人共骑一匹毛色青黑的麒马,可日行千里,但顾忌她的伤而放缓速度,不急着回堡。
“人家怎么知道你有家,你不是带我住客栈就是露宿荒野,要不然就寄宿朋友家。”她透露出自己小小的不满。
“你在怪我不坦白?”冷傲从她脸上读出这讯息。
她惊讶的赧红了腮。“你怎么知道?”好神奇。
“傻丫头,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太单纯,不懂得隐瞒心事。”她这样出身皇宫却未染宫廷污浊之气才叫人愕然。
女真本是北方的一支剽悍民族,入主中原称帝以来,每个贝勒、格格或多或少都有着骄奢的个性,总无人性的对异族人施以残暴的手段,践踏汉人的尊严,视人命为草芥,一个不高兴就要人头落地。
玄烨几个已出阁的公主,风评都不甚好,不但常仗势欺负公婆,使唤姑嫂,有的还养男伎,光明正大的带进带出,无视礼法的约束。
听说这些公主、格格生性淫荡,在宫里勾搭侍卫苟合,和亲王、贝勒们大玩荒淫之事,根本不把贞操放在眼里,十三、四岁便已“阅人无数”。
但是,同样的水却能养出端敏清纯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简直是杂草堆里生了株百合。
“不许说我傻,是你太贼了。”端敏不高兴地嗯着小嘴。
“生气了?我的好格格。”他取笑的捏捏她翘高的鼻子。
“对,我在生你的气,很生很生气哦!”她加强语调,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
见状,冷傲俯身吻了她的朱唇。“别气了,气坏身子我可是会心疼。”
“真的!?”她面露羞色的一问。
“真的,这里会疼。”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单纯的端敏信了他的话,笑得很甜蜜的用手帮他探揉心口,不自觉地偎近他。
“傲哥哥,你家有什么人,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们对你好不好,你们家……”
她的一张嘴喋喋不休的问着,像只爱唱歌的小鸟儿,一开一阖的唇瓣扬洒着青春光彩,煞是可爱。
她世界里的颜色全是明亮而鲜艳的,寻不到半丝灰暗、污秽,她无所觉地依偎着他,把他的怀抱当成温暖的被窝,蹭呀蹭得恍若顽皮的猫儿,蹭进他笑开的心坎里。
冷傲一一回答她好奇的话题,不时被她奇怪的言谈逗笑,一路嘻嘻哈哈的入了城;状似小夫妻般亲昵。
骑久了马,体力不济的端敏昏昏欲睡,冷傲见她累了,将手一环紧,让她在怀里安睡,以单手勒着缰绳,静静打量她安详的容颜。
随即涌上股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填塞心头,他知道有她在身边就有了欢笑,因为她是世上最美的珍珠,只为他发光。
“端敏,我爱的小人儿。”他只敢在她睡着时倾吐爱语。
梦中的端敏似乎听到他的喃喃爱语,咕哝一声钻向更舒服的位置,嘴角勾画出一朵美丽的笑靥。
马蹄声依旧达达——
走过热闹的市集,绕过灯笼环伺的酒楼茶肆,入夜时分才喧嚷的烟柳之地半掩着门,偶有小贩入门一宣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