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工作有什么不好?我觉得你非常合适啊!」
「但我真的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了。」有些话,她已经放在心里很久、很久。「我不喜欢每天要对人鞠躬哈腰、虚情假意,我不喜欢在一片厮杀声中踩着别人的尸体往前进,我不喜欢长官一天比一天高的无理要求。总之,我是回不去这种扛业绩的工作了。」
「没那么糟吧……」谷东川呐呐地说:「我不是也这样过日子吗?」
「人各有志,我没说你不能这样过日子。」
「好。」他把文件往仪表板旁的置物空间一扔。「那你又想怎样过日子?」
「我想做基金分析研究员。」
在这阵子的认真钻研之后,她开始对分析研究的工作萌发浓厚的兴趣,她已经想清楚了,这会是一条适合她的路。
「那就更简单了,大学毕业的分析研究员处处都有,何况你还有那么多张国际证照!」谷东川罕见地急躁起来。「要当分析研究员还不容易吗?我们公司就有空缺,不然我也可以推荐你到『富达金控』,或者『元丰证券』也行……」
「等等。」她美丽的脸庞激起了微微的坚持,「我想要有丰富精准的分析能力,更进一步的学习与经验累积当然是必要的,我不想再去耍魔术师的招数,我想以自己的力量做出最正确的投资分析建议,让投资人不要莫名其妙地损失金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过日子?是输给我的那口气还没消吗?」
「跟你没有关系——」
「你这么说就更过分了,我们之间,无论是谁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和彼此有关系的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你不要随便解读我的话,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樱樱,是不是找工作的事情真的太累了?让我帮你,好吗?」谷东川实在难以理解,不断地想说服她。「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崔樱樱也急了,眼眶泛满水气。「如果是真的为我好,就不应该阻止我。」
「这是什么理论?你怎么可以这样一走了之?那我呢?你想过我吗?为什么一定要离我这么远?如果真的不喜欢我,直接说一声就行,我离开就是了,何必把自己逼到那么远的地方?」
「不是这样的!」一连串的问号,压得崔樱樱喘不过气来,她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我以为你了解我,我以为你会支持我……」
「支持你?明明是错误的事,我怎能支持你?」
「你认为对的事,未必合用在我身上,你、你根本不了解我啊!」
「我不了解你?!」这句话像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再也接不下去了。
他尽力地照顾她、陪伴她,每天嘘寒问暖,甚至丢下所有重要的应酬餐会,只为挪出时间和她一起吃晚餐,珍惜属于两人的时光。
而这一切的努力,却换来一句「你根本不了解我」?
「而且……」她急着想说服他。「我不是胆小的人,也没那么脆弱,现在去纽约念书的人那么多——」
「好,随便你!」谷东川撂下狠话。「反正你天不怕地不怕,我是白操心、瞎管闲事,随便你爱去哪里!我、我可不会等你!」
崔樱樱怔住,酸酸涩涩的双眼直直望着他。
我以为你真的爱我,以为你会一直陪着我……原来,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
爱情,太沈重,又太脆弱,她果然是要不起的。
伸手拿回入学许可,她小心地把文件叠好收进包包里,深深吸了口气。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没关系……」崔樱樱转过身打开车门,两行泪蓦然落下。
她颤抖地踏出车子,往相反方向走去。
一个人的时候,她可以搭捷运,也可以搭公车,甚至随手一招就有小黄……
没人接送又何妨,反正,她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崔樱樱吸了吸鼻子,挺直了腰杆,坚定地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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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东川没有演出英雄拦下美人的戏码,反而是赌气地由着她下车离去。
原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至少已经让崔樱樱坦然接受他,怎知她的未来计划,竟然是把他推得老远,一个人出国念书去!
什么都好说,就是出国这件事他绝对不同意。好不容易才稳定的感情,怎么可以放她飞得那么远?
情侣之间吵架是难免的事,谷东川本来打算隔天等崔樱樱气消,再想办法说服让她留在台湾——他有办法追到她,就一定有办法留下她。
但是当他隔天晚上准时七点出现在她家大楼下,苦等了两个小时后,原本想好的一大串台词已经随着夜风消逝得无影无踪。
她竟然没、出、现!
轻薄的手机握在手中,谷东川极力压抑想按下通话键的冲动。
算了,让她冷静几天吧……
谷东川想得容易,谁知道往后的夜里,他同样见不到那个甜美娇媚的身影,只有大楼管理员送上同情又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算是冷战吗?他很想冲上楼问个清楚,可是却又不想先开口。错不在他,哪有先低头的道理?
好,我等,我偏要等你先开口!
就这样,他每天固定时间在楼下等着,一天、两天,日子翩然而过,从争吵那夜至今,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
他很呕,心底呕极了。
谁都知道,要进入外资分析圈子,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早出晚归还不要紧,一天工作至少要超过十四个小时,而且重点是,并不是每个研究员或分析师都能出头。
光是这几年来,他不知道听了多少分析师被踢出这个圈子的凄惨故事,这个傻瓜,竟然还想往里头钻!
可是,更傻的是他。
这些天来,见不到心爱的女人,没人与他甜蜜共进晚餐,害得他早就食不知味,腰带整整往里面移了一格,天天心情不好。
就像现在,刚结束一个跨部门会议,坐回宽大的皮椅上,想起那个始终盘旋不去的甜美笑容,他更加心浮气躁。
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得有些可笑,但是,谁说三十岁的男人不能这样?爱惨了就会这样啊!
该直接去问个清楚吗?都这么久的时间,不知道她又是怎么想?
或者,崔樱樱真的无法接受他,所以宁可远离台湾?
如果这是她真正的用意,那又何必逼她呢?
所以,还是等她自己找上门?
一堆假设句跟问号在脑海里交错,谷东川咬着笔发愣,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谷副总大人,女朋友就要飞走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么?」电话那头的张之玺笑得诡异。
「什么?!」谷东川诧异地瞪着话筒。
「她要去纽约,今天的班机呀!」
他哑然无言。
「装潇洒没用,我奉老婆的命令来转告这件事。」电话那头正忍着笑。「哪,下午六点的伊法航空,在第二航厦,时间还来得及,快去吧,别害我回家挨骂。」
挂上电话,谷东川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不住地来回踱步。
她就要离开了……难道,从今以后,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不能这样!
他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即使她坚持要走,也得说清楚才能让她走。
接近下班时间,正是车潮汹涌的时刻。谷东川焦急地在慢如龟行的高速公路上,想尽办法加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