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自负,她亦不例外。
「说到这救命之事……」停顿了一下,一看董玉华一脸期待,杭君山随即接着说:「水兄,你记得巷口的李大爷吗?明儿个我去瞧瞧他好了,不知道他的旧疾有没有顾着。」
水千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美人在怀好不得意,干么拖他下水!「那药你亲自下的,他一定会准时吃,我看那病根早该除了。」
「可我心里就是不放心,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就去瞧瞧好了。」
杭君山刚要起身逃跑,纤纤素腕往他肩上一压,他这没用的文弱书生便动弹不得,活似田里的绿蛙,四脚朝天。
武人之女怎么可能未习武,看来文静贤良的董玉华也有几年功夫底子,手劲比一般男子大些,稍施一点力道便让人起不了身。
「杭大哥不用心急,待会我命人瞧去,你有伤在身要安心休养,别累着了。」她端起蔘茶就想往他嘴里送,表现女孩家的贤淑。
虽然,他肩上的力道早说明她绝非一般女孩家。
面色微变,杭君山连忙举手一档。「我这伤闻不得蔘气,就让水兄补补气吧!他伤肝又伤心。」
伤肝又伤心?他什么时候这么体弱多病自己会不知道?
但一看好友那可怜兮兮的求援表情,被迫做了一次坏人的水千里,二话不说的抢过蔘茶,一口饮尽,也清楚地看到董玉华眼底的不悦。
「那我帮你煮碗鸡汤,七月大的小母鸡肉质细嫩,一定能让你胃口大开。」董玉华一侧身,交代丫鬟先吩咐厨娘捉只肥鸡宰杀。
「不用了,我刚和水兄吃得好撑,恐怕再也吞不下一根小银芽。」杭君山拍拍肚子,表示饱了。
又是他?!学富五车的神医没别的借口好用了吗?两道冷芒狠狠射向不断婉拒美人恩的杭君山。
「没关系,灶上先煨着,等你饿了再用。」她没能让他拒绝了,小手轻覆他手背。
别说杭君山吓死了,根本是惊弓之鸟,粗黝的大手急急回抽,让一心恋慕的董玉华略感失落。
「我……我手痒,捉一捉……」他赶紧做出一副被蚊子叮咬的模样,抓得手背又红又肿。
「我有凉膏……」
佳人还没来得及取出随身携带的虫咬药膏,杭君山一见她嘴皮一动,话都还没出喉,动作极快地摘下一片薄荷涂抹,再以狐疑的眼神抬头望她一眼。
「董小姐要说什么吗?」幸好他反应快,没能让她多费心。
「我……」红艳丹唇启了又阖,抿了几下,凤眸幽怨一睐。「杭大哥莫非是嫌弃小妹?」
董教头四十岁才得一女,自是娇宠得很,百般要求一一应允,只求她无病无灾,欢喜一生,嫁个好郎君得夫宠,无虞衣食。
而她的貌美更是博得众多怜惜,即使有几许刁蛮和蛮横,仍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宝,是以她自认为自己的容貌无人能及,是男人都该倾心爱慕于她,视她为唯一。
「哎呀!妳说得是什么话,我把妳当亲妹子看待,何来嫌弃?为了避免妳有所误解,咱们就来结拜,妳为妹我为兄,义结三世。」他怎没早想到这方法,结为兄妹,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既不用明目张胆伤了闺女心,也不用委屈他自己。
想当然耳,董玉华自是不依,身子一退避开他强拉的手,泫然欲泣。「谁要与你结拜,你明知道人家的心意,我……我……」她想嫁他为妻。
「咦!妳说妳怎么了?」杭君山装傻,不料想起身还是让人扣着肩膀。
「我喜欢……啊——」手一吃痛,董玉华连忙收回搭在杭君山肩膀上的手,一抬头,怒目相视蒙面女子,「妳是谁?」
「妳东西放错地方了。」苏写意淡漠的说,眼睛却明白写着她很不高兴。
方才她打回廊经过,看他让女人搭着肩膀却不闪不躲,有些不悦,本来打算离开,但后来才看清他是「身不由己」,顿时更是莫名的怒火中烧。
「啊!娘子,妳来了!」得救了。杭君山着实松了一口气,他总算能起身了,虽说现在也不需要了。
「娘子?」董玉华惊呼,娇弱的身子似受不住打击而微微一晃。
「是呀!我娘子,董姑娘还没瞧过她吧?这些时日她忙着备粮,没能好好和妳打上一声招呼。」他笑道,紧搂着小娘子腰身,似浓情蜜意,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但最叫他惊讶的是,苏写意也没有闪躲。
刷地脸色一白,童玉华嗔怒娇斥,「之前并未听闻你已娶亲,你这娘子是从何而来?」
她有怨,也有妒,不甘地横视他怀中蒙面女子,不愿接受他竟舍她而就别人。
一提到此,杭君山又得意不已地笑开怀。「先订下来的亲事,待我回禀二老即日下聘,八人大轿抬进杭家大门,这杯喜酒妳可不能错过。」
「原来只是订亲呀!」放下胸口巨石,董玉华眼神带蔑地一睨情敌。「小妹知道杭大哥向来心性善良,但也别委屈了,随随便便一名女子硬赖着你,你就一时心软许诺终身,忘了爹爹早把你当乘龙快婿。」
仗势着美色,她有些高傲地口出轻慢,目空一切地以为她才是他真心所爱,其他姑娘根本比不上她一根头发,用不着放在心上。
「乘龙快婿?」苏写意柔唇轻启,瞟向身侧神色紧张的男子。
「不是我不是我!董小姐说的是千里兄,妳瞧他仪表堂堂,一脸正气,配英气十足的镖师千金刚好,董教头跟我提了好几回,要我当现成媒人,撮合小两口。」别怨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已经不想理他的水千里默默吃着花生,充耳不闻他满篇谎言。
「杭大哥——」董玉华还想说些什么,又被他急切打断。
「乘龙快婿指的不是我,娘子要相信我一片赤胆忠心,我的眼睛除了妳以外,再也看不见其他姑娘。」一个她就够揪住他的心了,再无他人。
「不是就不是,你着急什么?」盈盈水眸盛满笑意,似乎颇为满意他提心吊胆的神情。
「我用杭家的列祖列宗发誓,绝无虚言,否则就绝子绝孙。」娶不到她,他干脆出家当和尚算了,自然无子嗣传香火。
这么重的誓他也敢发,简直是疯过头了。听见好友自绝后路的重誓,水千里神色复杂地多看苏写意几眼。看来这次是当真的。
闻誓,苏写意终于笑出声,「当你的祖先真是可怜,不肖子孙竟拿来咒誓。」
他笑嘻嘻地,不以为意。「反正先祖都已作古,当快活神仙去了,听不见我说了什么。」
「所以你在骗我喽?」
「不是不是,我没有欺瞒娘子的意思!」怕又弄巧成拙,杭君山急着解释,手抱得更紧。「我句句发自内心,无一丝虚假。」
看他有些笨拙的模样,她有些动容,眼底的冰霜一点一滴的融化。
也许他有点傻劲也好,她这辈子应付太多工于心计的人,身旁有这么个直肠子的人也好,光把他当乐趣看就值得。
「不是就不是,你着急什么?」她语气一顿,霎时脸色微红,「我相信你。」
闻言,杭君山仰头大笑,得知她心里已经有他,那一句「我相信你」喊出她心底的情意,让他胸口暖呼呼,注满热流。
相较他的愉快神色,遭到冷落的董玉华则是妒色满面,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发皱不成样,一时妒火狂烧,语无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