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像……应该……似乎是……不用看,光凭指腹触觉,他立即明了那是一条面纱,而且好巧不巧地,它刚才还在某人脸上。
更让他想哀嚎出声的是,短短一瞬间他居然还有能力转身,朝离他甚远的佳人扑去,两人在软地上滚了一圈,他四肢一张,将人压在背下。
唉!他真想一拳打晕自己,这么蠢的蠢事他怎么做得出来,说来汗颜。
「还不给我起来,你想躺到什么时候?」又恼又羞的苏写意涨红脸,怒视一头黑发。
「好,好,写意妹妹妳别催,我这就起身……」一声骨头移位的喀达声传来,他撑起的上身又往回落,这次改正面朝下。
这可是飞来艳福吗?冷汗直冒的杭君山有片刻怔愕,唇下的柔软是那般香腻甜浓,让他痛在足踝却心口发痒。
「杭、君、山——」她后悔了,早知就直接扔出出谷,干么让他摘阴风草?!
「妳放心,这回我一定会负责,我一定……啊~我的……唔唔……断了……」
凄厉的叫声骤起,沉浸在美人怀中的杭君山蓦地面色发白,再由白转青,乍青乍白地捂着下身,以极其怪异的姿态滚了好几圈。
但是他疼痛的惨叫在抬起头那一剎那忽地止住,滚动的喉头发不出一丝声响,入目的绝色艳容吸走他全部声音,圆睁的双眼有着迷眩的流光。
这是小漾说的天姿仙客吗?
那眉是远山抹翠,桃眸如西湖寒月,粉腮酡红,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娇艳欲滴的口儿彷佛是熟透的樱桃,轻轻一吮便是多汁的甜肉……
何只是个美人儿,根本是王母娘娘跟前的瑶池仙子,水嫩的肌肤欺霜赛雪,编贝牙口宛若和阗美玉、青丝低垂……岂不是画里走出的绝世佳人,一腴膊一皓腕,美得君王不愿早朝,烽火三十里博伊一笑。
「看够了没?」
娇斥声一起,回过神的杭君山忍不住赞叹道:「老天待妳可真好,让妳心慈人也美。」
心慈?糟糕,他脑子坏得更彻底了!
苏写意觑他一眼,「阴风草摘到了,你还不尽快出谷?」
杭君山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怎么我好说歹说,写意就是不肯嫁给我?我说会负责就一定会。」
他已经从写意妹妹叫成写意,毕竟两人刚刚已有「肌肤之亲」。
「到底谁要你负责?」他脑袋里装的是石头吗?这么不知变通!
「但我们毕竟有了肌肤之亲,怎能……」
「谁跟你有了肌肤之亲?」她是邪手医仙苏写意,不是养在深闺不识人的小姑娘,绝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嫁给他。
他笑着不反驳,只当是姑娘家脸皮薄,不好说出羞人情话,自认要多加谅解。
「你到底在笑什么?」怒气冲脑的苏写意深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被他挑起的激越情绪。「你!拿着你的阴风草滚出千冢谷,别再让我瞧见你。」
不然她见一次打一次……她快被他气到变地痞流氓了!
「写意啊,我独自出谷不成了负心郎?我说过妳别担心养家餬口的事,也别担心我会养不起小漾,我刚不是说了吗?我家产……」想起往后三人共同生活的甜蜜情景,他的嘴角又不由自主的扬高。
看来他们得先拿阴风草去救人,接着,回家一趟好了,毕竟拜堂成亲的礼还是要的,也得让家里人瞧瞧他的新娘子有多美……
「你长耳朵是干么用的?」他怎么不管怎么骂怎么整,都是那副傻样?
「以前不知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我长耳朵是为了听见妳犹如黄莺般的声音。」杭君山一脸感动。
握紧再握紧拳,她咬牙切齿的说:「我是说你明明有长耳朵,却老听不到我跟你说的话!」
闻言,他一脸抱歉,「实在很抱歉,我有时候太专心就会这样,写意,妳想跟我说什么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我不是一直在说了吗?你,出去,走出千冢谷,马、上!」她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可是我……」
又来了,又要讲负责任那一堆话了,他的耳朵果然跟主子一样没用!
「想留下来只有一个办法。」她冷声开口。
他一喜,「什么办法?」
「刻好自己的墓碑。」
「写意,妳是想要我跟你一样隐居山林是吧?妳考虑得不错,照我受百姓爱戴的程度,若是没有假死,肯定很难隐居陪伴妳们,那妳说,这假死要不要通知家里人啊?但我又怕……」
说得滔滔不绝的杭君山突地闷哼一声,捧着腹弯下腰,龇牙咧嘴痛呼起来,一口鲜红的血喷吐而出,面色惨白地跪倒在地。
不过他脸上带着痛楚,可嘴角却扬得极高,明明被佳人伤了内腑还笑得万分开心,两眼含情,注视着渐渐远离的背影。
幸好他是医者,到处是治内伤的药草,随手一摘便可自疗。
只是,他这未来娘子未免出手太重了,万一力道偏失了几分,她岂不是未嫁先守寡?
唉……疼吶!
第四章
食腐根。根细抓地漫爬,叶小似茎上绿点,好长老坟墓地,细根可食,味略苦带涩。食用清肠,却先有腹绞难耐之痛,涂抹有养颜之效,初时会生出如尸斑之点状物,然,可忍之人将脱胎换骨。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苏写意原是官宦之友,其父曾官拜兵部尚书,自幼是受宠的官家千金,举凡身边所用的、所吃的皆是上品,婢仆十数人只伺候她一人,宛如皇室公主。
可她不晓得一名尚书郎能有多少薪饷,供应一家奢靡生活,身为元配的母亲穿金戴银,好不贵气,九位姨娘绫罗绸缎上身,佩玉端明珠,明媚动人,从毋需烦恼***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银两从哪里来。
直到一队官兵冲进府里,又翻又掀地扛走一箱又一箱的金银财宝,脚炼手炼一铐,哭哭啼啼的家眷全被带走,连个仆人也没留下。
那年她七岁,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一夕骤变的家空无一物,她根本不晓得如何活下去,溺爱她的大哥甘愿受死,将她塞入仅容一名幼童藏身的暗壁后,因此逃过死劫。
稍长后她才明白父亲犯的是通敌卖国罪,他平时不仅侵吞国宝,私藏夷国进真的贡品,还收贿,默许买官行径,并搜括民脂民膏为己用,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但株连九族的重罪,却是因他收受外族重金,暗地里将军事重地布兵图送交他人,置国家兴亡于不顾,以至于将全族性命送掉。
她是罪臣之女,也是苏家唯一的幸存者,独留的血脉,如今她已一十八了,却依然无法忘怀午门外的断头台,亲人们沁沁而流的鲜红。
于公,是他们苏家对不起皇上,定罪受刑是必然的,可于私,苏家除了父亲跟几名兄长外,其余人皆无犯罪,不过是受株连处分罢了,这样残忍的做法,皇上就没有对不起他们苏家上百余人吗?
没有答案,因为骸骨不会说话,所以,她学医不是为了救人,生死有命,人各有定数,除了自救别无他法。
「写意,妳身上系着的罐子装什么?」杭君山的话把失神的苏写意拉回。
他这算是因祸得福吧!她那一掌打断他的肋骨,他自行治疗后仍有诸多不便,急于将他送出谷的佳人便弄了辆载货的牛车,一路载他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