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缘太好了,每个人都会以为她会饿肚子,暗暗地从门缝、窗口塞食物,她自然吃得不亦乐乎,油光满面不像吃过苦。
甚至还有来棉被、枕头来,现在被她藏在供桌底下,一夜无梦睡个饱觉。
「我看她挺享受的,嘴角的芝麻忘了舔干净。」管她姓吴还是姓莫,只要不姓朱就好。
噢喔!是谁陷害她的,明知芝麻会掉还送过来。「忏悔」不安的吴祥安俏俏的抹去那一粒坏事的小黑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皆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不免莞。
「呃!是蚂蚁,妳看错了。」这丫头倒是挺好命的,他担心了一整夜,她舒服了一整夜。
捻胡一笑的陶竟世将露出了一角的棉被踢进去一点。
「是不是蚂蚁大家心里有数,她就是仗着太多人护着才胆大妄为,你们都别来说情,这次我非好好教教她,免的外头的人笑话陶嬷嬷不会教女。」
噗哧!嘻......
「别笑了,妳娘快发火了。」有甚幺好笑的,没瞧见有人正在气头上吗?
「舅,娘好好笑,自相矛盾,我又不是倚春楼的姑娘,她干幺自称不会教女儿的陶嬷嬷。」她是她的娘耶!
只有妓院的姑娘才会自称女儿,唤老鸨为嬷嬷,也就是娘的意思,这是妓院才有的规矩。
「对喔!妳娘有点老糊涂,太既涂太多胭脂了,忘了妳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经她一解说,他也想笑了。
「舅呀!你看我要不要写张符让她化水喝,女人一上年纪容易虚火旺。」白芥子一钱半、紫苏子一钱半、莱菔子一钱半,微炒打碎后水煎服之,可降肺气。
一身是病呀!不治不行。
「好是好,可是妳娘脾气硬得很,山东骡子性,我看她肯定会糟蹋妳的孝心。」女人的毛病真是不少。
「哎呀!有什幺难,她不是爱喝冰糖莲子燕窝汤吗?我们化在汤里骗她喝,我娘很笨的,不会发现黑黑的糖水里渗符水。」
「聪明呀!不愧是我陶竟世的好外甥女,脑子够活。」此计甚好。
甥舅俩倒是有说有笑的算尽他们最亲近的人,完全无视他人的存在,不管是站是跪,交头接耳率性而为。
若说吴祥安是被宠坏了,那幺第一个祸首便是亲娘舅,其次是泡了壶冬茶而来的青崖。
「师父、小安,陶大娘要拿菜刀了。」
喝!菜刀。
吓!杀人。
两道人影倏地分开,一人跪得直挺挺地,一人腰杆微垂,全无心虚露出讨好的笑脸。
「娘,妳千万别冲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不该由福泽深厚的妳来承受 , 请让女儿多留些日子好孝顺妳。」
[ 妹子呀 ! 人死不能复生 , 妳下刀前要考虑清楚 , 大哥我的道行再高也无法起死回生 , 有话慢慢说。]
好笑又好气的陶忘机看看这对语气如出一辙的甥舅 , 她还真想进屋拿把菜刀砍几下 , 看能不能把他们砍得清醒些 , 别老是疯疯癫癫的说些疯话。
早知道会变成个疯丫头 , 她绝不会让女儿整天跟着她的道士舅舅 , 好的没学会倒学了伶牙俐齿。
[ 青崖 , 别帮着妳师父护这丫头 , 她已经被你们宠得快升天了。] 有时她常想 , 如果青崖是她的女儿该有多好。
不长进的小安就让她自生自灭 , 反正她有臭气相投的舅舅疼着 , 还怕她饿着、冻着吗 ?
微微勒了勒嘴角 , 她不带笑意却微泛笑声的说道 : [ 大娘 , 妳那碗蟹肉羹冷了 , 要不要我帮妳拿到厨房热热 ? ]
[ 呃 ! 不……不用…… ] 微窘的表情让陶忘机有一丝不自在。
[ 我娘最讨厌吃蟹肉羹 , 妳问她没有用 , 我要吃啦 ! ] 有娘的孩子真幸福 , 她就知道娘最疼她了 , 哪会置之不理。
[ 大娘 , 妳不觉小安这性子挺像妳的吗 ? ] 直来直往不啰唆 , 脾气来得快 , 去得也快 , 像个孩子。
她面上一讪清清喉咙。[ 去去去 ! 少寻大娘开心 , 叫那一老一少安份些 , 我前头还有事要忙 , 妳帮大娘盯牢些。]
[ 好的 , 大娘。不过那碗蟹肉羹妳不留下吗 ? ] 那馋鬼快流口水了。
陶忘机狠狠的瞪了不知悔改的女儿一眼 , 讪然地将碗递给她。[ 小心吃撑了。]
嗄 ! 原来娘都知道呀 !
笑得好甜的吴祥安不管羹是不是冷掉了 , 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尝……
[ 傻丫头 , 吃坏了肚子看谁同情妳 , 热热再吃吧 ! ] 青崖笑着拿走她吃了三口的碗 , 爱护的心不逊于她亲娘。
[ 青崖 , 妳对我真好 , 我想嫁给妳为妻。] 哎 ! 脚麻了。
讨厌 , 讨厌 , 她明明没跪多久嘛 ! 底下还垫着软垫 , 听见娘的脚步声才稍微做做样子 , 怎幺这双腿这幺娇贵 , 不禁跪一下下。
她当没听见地睨了她一眼。[ 过些日子会下雪 , 别跪太久 , 湿气寒。]
[ 我知道 , 可是我……站不起来。] 她干脆坐在地上 , 两手直搓着双膝。
[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关心的道士舅舅趋前一视 , 就怕她伤了筋骨。
[ 我娘在嘛 ! 我这双没用的脚和我一样尊敬她。] 说明白点是怕。
笑声如雷的震散开 , 陶竟世摇着头直抚长须 , 为她这娇憨的外甥女感到好笑 , 都几岁的人 , 还畏娘如畏虎 , 他那妹子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 , 就一张嘴利害 , 利得让人遍体鳞伤。
想想日子过得挺快的 , 当年那个任性、倔强的娃儿都当娘了 , 性子依然不改地老爱争强 , 难免吃了不少苦头。幸好安儿不像她 , 不然两母女铁定天天闹翻天 , 谁也不让谁的让他头疼。
[ 青崖 , 帮她舒舒血脉吧 ! 过几天炖锅人当归鸡给她补补 , 身子太虚了。]
[ 是的 , 师父。] 她将冷掉的蟹肉羹搁在平石台 , 手发热的覆住柔肌。
感受到一股热力源源而来 , 惊奇万分的吴祥安瞠大眼 , 看着那双与己无异的素手 , 想不透全身为何热热呼呼地像吃了碗热汤圆 , 心温手暖的快冒出汗来。
她知道青崖会武功 , 是她以前那个冷血的师父传受的 , 可是奸诈的舅舅不知用甚幺方式把人拐走了 , 让她 [ 背叛 ] 师门。
不过人家居然没来讨吶 ! 大概有甚幺把柄握在阿舅的手中 , 瞧他乱得意地连笑一整年 , 逢人便说他捡到一个好徒弟 , 要各位街坊邻居多关照关照。
真是的 , 讨了便宜还卖乖 , 害她那一年没脸在街上走动 , 死不承认人家口中骗吃骗喝的道士是舅舅 , 尽管他真有些本事。
[ 请问一下 , 专写利禄春联的吴姑娘在不在家 ? ] 一位慈善的妇人在前门低唤。
[ 吴姑娘是谁呀 ! 咱们这儿有住一位姓吴……咦 ! 好象是找我的。] 又有生意上门了。
一看她笑了眼 , 不难猜到她在想什幺。
[ 锋芒 , 锋芒 , 妳要收敛点 , 妳要说妳没空 , 禄神不上工。] 这丫头呀 ! 胡涂得令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