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斐再驭没停地继续说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要自己的儿子走他曾走过的路,惟有断绝一切才能避免危险,我们选择用我们的方式爱你。”
“你胡说,那我母亲的死呢?”斐冷鹰亲眼见母亲从高楼坠下,就死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遗憾,我们都以为她够坚强,可以独力抚养你成人,没想到……你父亲也很痛苦。”
那段日子,背着人后,斐再驭不知陪儿子醉过几回、哭过几回,但醉和哭能挽回逝去的生命吗?
所以他们依照原计划执行,断绝和血亲的联系,假意带着王媚如回台湾,然后正式对外宣布帮主人选。
不过当时儿子的心已随媳妇离去,因此他故意不避开那颗夺魂子弹,了结失去灵魂的躯壳,不然以他的身手是可以避开那次的暗杀。
然而他放弃了。
“痛苦?应该是痛快吧!他可是美人在怀,哪会想到痴心不已的妻子为他而殉情。”
斐冷鹰永远记得母亲死不瞑目的眼,以及父亲冷酷,而残忍的叛离,他无法原谅,真的无法原谅,然而他的心却在动摇。
“如果他不爱你母亲,他大可在你母亲死后娶媚如为妻,但他没有,因为在他心目中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母亲。”
是吗?“你不要再编故事骗我。”
看来不拿出法宝是不成,斐再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推着轮椅到酒柜,从垫子下取出一封信。“你看了便知晓。”
接过有些泛黄却保持得很完整的信时,斐冷鹰发现他的手居然有一点颤抖,勉强地抽出厚厚信纸阅之。
鹰吾儿:
我很不喜欢你看到这封信,因为那表示你走上我一直不愿你走的路。
你是我和你母亲心头的一块肉,为了让你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就算付出我的一切都在所不惜,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
相信你已从爷爷口中得知所有真相,为了给你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我不得不残酷地推开你,推开我最疼爱的儿子。
爸爸的内心十分痛苦,我好舍不得你们母子,可我若不接下萨天帮这个重担,以往我所杀过的人,他们的亲友必会报复在你、我身上。
爷爷年纪大了,一旦萨天帮被有心人篡夺,咱们一家三口少了庇荫,后果堪虞,我不能不为所爱之人留后步。
看到此,斐冷鹰鼻头一酸,有些激动难耐,原来父亲是牺牲了自己在爱他的家人,他误会了父亲的用心良苦。
接着他看下一张完全不同的信纸的信,但字迹潦乱。
天哪!我从没想到自己的狠心会害死挚爱的妻子,我是多么爱她,用了我这一生的所有在爱她,可是……
我想保护她却反而害她丧命,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但我还有一个儿子,我必须为他坚强地活下去,至少在我离开英国之前。
想到每天必须强颜欢笑和我最厌恶的女人打情骂俏,心中的痛苦不可言喻,真想死了算,这样就不舍再拖累你。
当你看完这封信当知我的心情并不比你愉悦,爸爸完全是硬撑着,也许就此放手,我可以去找你毋亲仟悔,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因为她是如此美好,一定在天堂享受天使的照料,而满手血腥的我必在地狱受难。
孩子,既然已走上江湖路,身为父亲只能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像我一般后悔才是。
记住,孩子。我爱你
父绝字
这两道湿湿的水是从何而来,抹去眼角的水它又顺流而下,原来这就是泪。
父母是最伟大的强者,为了子女,再大的痛苦都可忍受,斐冷鹰为自己的误解感到痛心,也为父亲的牺牲感到可悲,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
这次,他收起怨恨之心望向轮椅上的老者。
“爷爷,对不起。”
这一句迟来的爷爷令斐再驭很欣慰,一切努力总算没白费。“没关系,我了解,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你的小护士。”
“嗯!”斐冷鹰强打起精神,冷眼一扫。“王、媚、如,你打算先废哪一只手,左手、右手?”
“我……我可不可以都保留。”王媚如哭丧着脸,说话都不敢大声。
“可以。”
“真的?”她喜出望外,但他下一句话又将她打回地狱。
“只要你说出若若在哪里。”
她怎么能说。“我……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曾听他们提起过要绑架小贱……护士。”
“他们是谁?”
为了保命她只好出卖别人。“一个是江文诚,一个是看起来很年轻却装得很老的女人。”
很年轻却装成很老的女人。“艾管家!”斐冷鹰转向孟子忻使使眼色。“王媚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他们会在哪里落脚。”
“我不……哎!不要折断我的手,我说就是了。”
王媚如一说不知,孟子忻就使劲扭她的手臂。
“说。”
“在内湖有幢三层楼的别墅,他常带我去那里偷欢,地址是内湖区……”
王媚如说完,斐冷鹰不再冷静地想赶着去救人,顾不得要惩戒她,但斐再驭声唤住他。
“等一下,孩子。让我也跟着去吧!”
斐冷鹰为难地皱着眉。“爷爷,你行动不便就不要涉险,我怕一开火会伤了你。”
“傻小子,江文诚大概还不知道我和你讲和了,说不定一见我到访会比较没有戒心,也方便你们救人。”
他还有一个秘密没讲出来,斐再驭十分得意瞒住了大家。
“可是……”
“别可是了,再犹豫下去,你的小护士要是缺手断脚可别怪我拖延了你的时间。”
一咬牙,斐冷鹰认了。“好吧!子忻,到了江文诚的狐狸窝时,负责保护爷爷。”
“是,帮主。属下一定用生命护住老太爷。”
误会一解开,称谓也变尊重了。
像来时一般,他们很快地离去,带走双足残废的斐再驭,留下被捆绑的王媚如。
※※※
善佛清香,人间假相。
位于人烟稀少偏僻的一幢欧式建筑,一尊关圣帝君的神像受香火供奉,袅袅清烟诉说多少人间不平之正义,可惜小阁楼上正控诉着它仙眼未开。
不知过了多久,墙角布满灰尘和蜘蛛网处,有位双手被缚的佳人悠然醒来,幽暗不明的室光令她视线不佳,过了七、八分钟才得以完全目视全室。
这原本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小阁楼,处处可见陈年的家具和装饰物件,老鼠在地板间游荡,传来阵阵屎味尿骚味。
这里虽是阁楼,空间却不小,除去堆放在四周的杂物,这里大得可以容纳一班舞者在此练舞。
不甘受制于人的白紫若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逃生,她可不愿当个阁楼上的公主,等待骑白马拿宝剑来屠龙的王子。
何况她的他根本不是王子,充其量是来自地狱的撒旦,等待不如自力救济来得快,谁晓得他骑的是不是老马,再等就成了送葬行列。
噢!好疼,真要命,这群人真狡猾,居然用尼龙绳绑她而不是用麻绳,至少麻绳比较好磨断。
“该死的斐冷鹰,没事乱招惹人,害我成为镖靶!”少说也得先知会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没错,他是该死。”
从黑暗的角落,传来阴森的幽女声,若不是她出声回应,四周几乎死寂得令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喝!你是人还是鬼,想吓人也得挑晚上,大白天对阴气重的鬼不好。”她绝对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