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可以永远太平,不知道该有多好。”她不想再过左手执剑杀人,右手执金针救人的生活。
在宣化镇半年,她忙着杀人、救人,最后都快疯了,已经不知道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可不是?”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垂敛长睫掩去他眸底的计量,半晌,才低唤,“爱辛。”
“嗯?”
“本王觉得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你我结拜为“义兄弟”,你意下如何?”他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淡笑,深邃不动声色的眸底犹有一丝深意。
玺爱辛顿了下,拿起茶浅啜,水亮眸子转了圈,压根没料想到有此发展。
还结拜咧~她是来杀他的耶!结果他居然要跟她结拜,现在是怎样?
“爱辛?”他懒懒的又唤,黑眸噙满笑意。
不着痕迹地抿去唇角的无奈,玺爱辛搁下青瓷杯,笑得春风满面。“这是爱辛求之不得的事呀,大哥。”
“这么说定了,午后,咱们就到河边的古刹立誓结拜。”
“……好啊。”她除了笑笑以对,还能如何?她这人啊,除了力大腿快,为人爽朗外,更善于苦中作乐。
不笑,难不成是要她哭吗?
***
午后的天空,一片蓝天白云,果真是结拜的好时光。
绿浪嫣红满山头,山道满是浓荫筛落的碎阳,几许微风拂面,散去几分炽暑。
用过午膳后,世于将与玺爱辛共骑一马来到昨儿个的河边,往一旁歧路而上,果真瞧见古刹古色古香地立于山腰间。
古刹里拜的是地藏王菩萨,香火颇盛,都是邻近小村落的百姓,要不就是扎营的军领点上的。
看着世于将差人在寺庙外布上矮几,摆上鲜花素果,香火两炷,感觉上就连结拜的仪式都好讲究,玺爱辛就不禁皱眉。
难道,他是玩真的?
怎么可能?
“爱辛。”他轻唤。
世于将一身湛蓝衣袍,同色交领,爽逸丰姿令人难以忽视。
“来了。”她扬笑走近他,乖巧地接过一炷香,学他掀袍跪在席上。
“爱辛,这可是你的真名?”
“是呀。”她笑答。
“咱们要在万灵之前结拜,可是存不了谎的。”他沉朗如风。
“那是当然,我玺爱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哥放心吧。”
“那好。”世于将一手执香,一手指天比地。“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玺爱辛头一次与人结拜,也跟着他比上指下,学他说出誓言。
“今儿个,我,征北王世于将在此,与玺爱辛立下八拜盟约。”他对着菩萨说。
“今儿个,我,玺爱辛在此,与征北王世于将立下八拜盟约。”玺爱辛一字不漏地跟着照念。
“从此尔后,你我“兄弟”互称,互不瞒互不欺,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微挑眉,心里惊愕着。原来结拜要赌这么大呀~同年同月同日死?亲兄弟也没有情深到这种地步的吧?
“爱辛?”等不到她的誓言,世于将侧脸看她。“被这誓言吓着了?”
她嘿嘿笑。“是呀,我真怕我会拖累大哥呢。”他圆额高鼻,脸润唇红,怎么看都是大富大贵的长寿相,但她可就不同了。
“是吗?”他唇勾兴味,仍在等着她的誓言。
玺爱辛见他分明是铁了心,也豁出去了,拿起清香,对着她毫不信仰的天地人神说:“从此尔后,你我兄弟互称,互不瞒互不欺,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哥,你可满意了?”她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他眸底满是宠溺。“爱辛,这可不是大哥满不满意的问题,而是八拜之言,本是如此。”
“这么说,咱们现下已是兄弟了?”
“可不是?”
“真好,我多了个大哥呢。”虽说她不知未来命运如何,但依旧是由衷感谢,在她的人生里曾经出现这么个老爱试探她,却又硬要与她结拜的好大哥。
把香递给他,由他插在小坛里,烧了黄纸,八拜已立。
世于将瞧见她额上轻覆薄汗,淡问:“要不要到河边泅泳解暑?”
“不,我不热。”
“你流汗了。”他欺近她。
“流了汗也不等于热呀,大哥。”哎哎,怎么结拜前跟结拜后都一样?
“我倒是有点热,你陪我到河边泅泳。”话落,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就往河边走。
“大哥,你忘了你臂上的伤吗?”喂,亲兄弟也不会这样牵手的。
啊啊,他不会是要假兄弟之名,行男风之实吧……
“不碍事的,不过是点小伤。”
玺爱辛只能在心里哀哀叫,硬被他拖往河边,来到大石旁,果真瞧他准备扯下束带,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调开视线。
男人的身体她不是没见过,但赤裸得如此教人心旌摇荡的,他还是头一个。
“真不一道下水?”那温润如泉的迷人声响传来。
“不,我替大哥看着衣袍,免得教林间的猴子给偷走。”快快接过他原本打算搁在大石上的束带,她瞥见上头悬了个极为特别的小瓶。“大哥,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轻摇,听见里头似乎是粉末的声响。
“别碰!”他轻轻将束带取回,笑意蓦地自英朗的俊脸隐没,黑眸变得冷厉而危险。
玺爱辛被他突来的阴霾冷绝骇住。
该说,眼前这模样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吗?先前不过是为了降低她的防心,才特地对她温柔慈爱罢了……尽管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为何此时,她还是有种受伤的感觉?
真傻!饶是她的亲生兄长也千方百计想取她性命,而他,不过才识得一天的大明征北王,岂可能真视她为手足?
第2章(2)
瞥见她年轻脸庞闪过一抹受伤的色彩,世于将不禁扬笑。“怎么?生我的气了?”瞧她腮帮子鼓鼓的,他不由得以指轻挲。
“岂敢?”她哼了声,别开脸。
“唷,原来你也是有性子的。”瞧她拗着,他不禁放声大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是你说要找我当兄弟的,不过是碰你个瓶罐,犯得着这么凶人吗?”说到最后,她恨不得咬掉舌头再用力咽下。
听听,她在说什么?她在撒娇!她居然在撒娇!她气得险些跺脚。
“是是是,都是为兄错了,为兄跟你道歉,求你别跟为兄的一般见识。”他陪着笑脸,被她的模样逗得不断发笑,爽朗的笑声在风的吹送之下,几乎响遍整座山林。
她挑眉瞅着他恣狂姿态,却被他眉眼间桀骜不驯的神采吸引,那笑声清脆如涧水,教她也莫名被感染那股狂放。
林间鸟啼虫吟,仔细细听,可闻花开奔绽的声响,可闻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暖日下的午后是恁地好,没有征战,没有杀伐,清静得犹若人间最后一片静土,直想在这儿停留不再向前。
敛笑半晌,世于将才温声说:“告诉你也无妨,那瓶子里装的是……”后方突地一阵刀气逼近,他不假思索地将她推开。“爱辛,小心!”
玺爱辛被他猛力推往山道,她反应极快地反身站起,耳边就是刀刃切开风面的声响,眼前飞溅着赤红的血,来自于世于将的背。
那是方才为了救她而以背挡下的。尽管背部中刀,世于将依旧沉着应对,尽管手无寸铁,精湛武艺依旧能与几名手持大刀的鞑靼勇士搏个平分秋色。
她瞧见来者皆是鞑靼第一皇子旭兀术的亲信,个个骁勇剽悍且视死如归,也许,他们要的并非是征北王的命,不过是碰巧撞见,想要来个一箭双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