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是谁?说走就走,凭什么要她傻傻地等?
“我……不要等。”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他,还未分离,已然满腔酸楚。“我为什么要等?我不要等!”
她负气离去。
从那天起,她便与他陷入冷战。战争是她单方面挑起的,他几次想求和,甚至在她房门外枯守一夜,她都狠下心置之不理。
她要他收回去美国的决定,他却也硬气,无论如何都不低头。
僵局彷佛就要如此无止尽地延续,直到某个夜晚,他在电话里告诉她,他隔天一早就要出国了。
“我会回来看你。”他许诺。
她却气恼地呛声。“你要走就走,我才不理你!”
刚挂电话,她便后悔了,悔恨的浪涛狂肆地卷过心海,她夜不成眠,抱着枕头痛哭。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在乎,泪水却怎么也无法干涸,漫湿枕畔。
天色方亮,她便急着唤醒司机,开车直奔机场。
她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无助地寻找他的身影。她恨自己没问清他坐哪一班飞机,甚至不晓得他飞往哪座城市,他是去了纽约还是洛杉矶?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跟他使这种小性子,闹这种无聊脾气,她明明该好好把握最后与他相聚的时刻,却浪费了,虚掷了,如今后悔莫及。
“对不起,石头,对不起……”
她会等他的,多久都会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她今生今世都等他!这辈子,她只接受他的戒指,只嫁给他一个人……
可他在哪儿?还没到机场吗?或者已经上飞机了?他们该不会从此断了联系?
“季石磊、季石磊——”她顾不得颜面了,在机场里痛彻心肺地哭喊着,不管来往的人群如何怪异地瞧她,她只想见他一面,亲自送他离开。
她太伤心,神智太混乱,忘了可以请机场广播帮忙寻人,等到恍然想起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以后了。
她踉跄地奔向服务台,请他们广播,她交握双手,祈祷有人回应,可谁也没来,她等不到他。
“这位先生可能已经出关了吧!”服务小姐同情地看着她。
“不,不会的,他一定还在。”她仓皇地摇头,继续在茫茫人海里寻找,她跟一个又一个旅客擦肩而过,偶尔会见到疑似他的侧影,仔细一瞧,却只是个陌生人。
石头,你等等我,不要丢下我……
她累了,眼皮哭得红肿,胸口郁闷地透不过气,脑袋沉沉地充血,终于,她晕了过去,在合落眼帘之前,最后看见的,是一张年轻男子关怀的脸孔。
后来她才晓得,那个救了她的年轻人,名叫方斯文——
第三章
当王子友情赞助的“爱之鸟”降落在台湾桃园机场时,已近日落时分,霞色似浓郁的油彩,一层层抹在天边。
很美,很艳。
季石磊却无暇欣赏。回到久违的故乡,呼吸着陌生又熟悉的空气,他并不如其他游子那般欢欣喜悦,只有难以形容的焦慌。
她是否已经嫁给别的男人了?
刚坐上计程车,他便急着打电话联络程子欢。“子欢,是我,石磊。”
“石磊?”程予欢听来很惊讶。“你已经到台湾了吗?”
“刚出机场。”
“这么快?我以为你就算订得到机位,最快也要深夜才能到。”
“王子借我他的私人飞机。”季石磊匆匆解释,顾不得与好友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请你帮我查的事怎么样了?婚礼在哪里办?”
“你这么急着想知道婚宴在哪里办,又能怎样?”程予欢不答反问。“难不成去抢婚吗?”
抢婚?季石磊一凛。“我只是——想见织心一面。”
“见到面又怎样?”
他默然。
是啊,就算能见到她又如何?当着满厅宾客强行带走她吗?就算新郎肯,她也绝不可能点头。
十年了,两人已经好久不见,就算当时曾经爱得多热烈多疯狂,如今也只是过往云烟。
他还能做什么?
或许,他只是不甘心吧!曾经无数次幻想两人重逢的场面,想着当事业有成的自己,意气风发地站在她面前时,她内心会不会有一丝后悔与遗憾?
她可知道,他在纽约的社交界有多受欢迎?多少名媛淑女竞相追逐他,多少富爸爸盼着把女儿嫁给他?
就连大老板的侄女,他的大学同学黎筱柔,多年来也依旧对他痴心不改,她知道吗?
“我想……看她的表情。”他咬牙低语。“想看她要嫁的到底是怎样的男人,脸上有什么表情。”
“你是说,如果她嫁的是一个好男人,脸上挂着幸福快乐的表情,你就愿意祝福人家了吗?”
他闻言,倏地掐紧手机。
若是亲眼见到她唇畔噙着聿福的微笑,他真的能够大方地祝福她吗?真的能完完全全地死心,从此对她不再牵挂,不再相思?
“石磊,你啊……”程予欢叹息,深长的尾韵拖曳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是同情,又像了解。“我告诉你吧,其实今天没有婚礼,只有葬礼。”
“葬礼?”季石磊骇然一震,差点握不住手机。“发生……发生什么事了?”他颤声问,不祥的念头飞掠过脑海。
不可能吧?织心她……她不会有事,不可能有事!
“是她父亲。”仿佛察觉他强烈的惊惧,程予欢连忙解释。“今天早上,他因为心肌梗塞送医不治,去世了。”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爸爸死了。
当医生宣布死亡时间的那一刻,艾织心迷惘着不敢相信,虽然这一年来父亲一直缠绵病榻,她早有预感这天终究会来,但仍想不到来得如此仓促。
又一个她爱的人走了,为何她总是留不住自己挚爱的人?
是艾璇风悲痛的哭声拉回她神智。“姊,姊……老爸他……怎么这样?他不能死!他好过分,好过分……”
她紧紧抱住弟弟。“爸爸不过分,他只是撑不住了,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努力想活着,努力想保全外强内干的家族事业,只是力有未逮。“你别这样说爸爸,璇风,他会伤心的……”
“姊,我不是怪老爸,我只是希望他活着,我不要他走!”
“我知道,我明白的……”
姊弟俩抱头痛哭一夜。
隔天,艾织心振作精神,在礼仪公司的协助下,筹办丧事,家里的喜字全撕去了,挂上了白幛布幔,侧厅摆落一盆盆素雅兰花,布置成庄严肃穆的灵堂,父亲的身躯,安详地躺在棺木里。
由于艾思诚在商界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告别式当天,前来吊祭的各界人士川流不息,艾璇风以孝子的身分跪在灵前答礼,艾织心却不能专心尽孝女之礼,有太多琐事等着她处理。
过了中午,她的未婚夫张世展与未来公公才姗姗来迟地抵达现场,两父子却都是来去匆匆,张世展说自己还要赶去机场接客户,捻完香便急着离去。
艾璇风对未来姊夫轻慢的态度感到很不满,艾织心却不以为意,淡淡地安抚弟弟。
之后,方斯文也来了,他是个医生,早上安排了一台重要手术,但一动完刀,立刻抽空赶来。
相较于张世展的粗心,他显得体贴许多,不但仔细问候姊弟俩,还自愿留下来帮忙。
“方大哥看起来还比较像你的未婚夫呢!”艾璇风喃喃抱怨。
艾织心静默不语。她其实也明白谁是真正关心自己,谁只是礼数上不得已,但世间事有时是不由自主的,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领悟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