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别告诉我你真的相信这种鬼预言诗,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
“别说了,你的意思我很明白。”艾织心温柔地握了握弟弟的手,神情坚毅如恒。“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吧。”艾璇风劝不了她,只能懊恼地转身离开。“那我先回去睡了,晚安。”
“晚安。”艾织心目送弟弟,那逐渐淡出的背影也同时带走她脸上的笑意。
她再次瞥向时钟,怔怔地瞧着,心口随着指针前进而漏着沙,漏着她原以为此生绝对不虞匮乏的丰沛情感。
她曾以为,她能浓烈地、狂热地爱某人一生一世,爱他到永远。
可原来这世间没有永远,总有一天到尽头……
艾织心一阵颤栗,拉开抽屉,暗格里,藏着一本素描簿,她珍惜地抚摸微微泛黄的封面。
这是她的“遗书”,写给最亲爱的人,只是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看到。
她苦涩地抿唇,缓缓翻开——
一个倚坐树下的青年男子,对她温柔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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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好了没?”前方传来阵阵催促,如气笛鸣响的帆船,等不及要乘风破浪。
哼,她才不许他走呢!
艾织心歪着头,唇角弯起笑,握着炭笔的手仍忙碌地在素描本上挥洒。“还没,还差一点,你不要动嘛!”
“我已经坐在这里半小时了。”季石磊似真似假地抱怨。
“才半个小时而已!你怎么那么没耐心啊?”
“我承认自己没慧根,学不来那些和尚静心打坐,OK?”
艾织心噗哧一笑。“好了、好了。”她在图纸上添加最后的阴影。“完成了!”
“真的好了?”季石磊眼神一亮,神采奕奕地走过来。“我瞧瞧。”
“等等,你先不要看啦!”她害羞地将本子藏到身后。“等我回去修饰一下,再给你看。”
“为什么要修饰?你嫌自己画得不好吗?”
“我当然画得很好啦!”她瞪他。“我的每个绘画老师可是都夸我很有才华呢。”
“既然这样,你还担心什么?怕我笑你吗?”
对,她就是怕他笑。虽然她相信自己的确有绘画天赋,虽然她自觉这张素描画得不错,但不够,她还未完全捉到他的神韵,还不能把内敛在他眸子里,那股说不出的智慧与情感表现出来。
她还不懂他,掌握不住,虽然她从小便依赖着他,虽然他总是温柔地包容她,但她还不懂他。
她看着他,望进他眼潭深处,恍惚地陷溺——
“石头,我今年就满十七岁了。”
“你是提醒我,该准备送你生日礼物了吗?”
“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
“是……”艾织心无法解释,心海澎湃着,鼓动着某种她也不明白的韵律。她蓦地起身,别过头,不敢看眼前这个令她心动的男人。“石头,大学生活很好玩吧?”
“嗯,还不错。”
“自从你搬进宿舍住以后,就很少回来了,你很忙吗?”
“有一点。”他承认。“你知道我除了上课跟社团活动以外,还得去打工。”
“对啊,你还要打工。”她扬起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秀发。“爸爸告诉我,你很聪明,工作又很认真,他一直夸你呢,说你以后一定很有出息,他要好好栽培你。”
“是吗?”季石磊只是淡淡一笑。
这什么意思?为何他的声调听起来一点都不兴奋?
艾织心转头望他,他墨深的眼潭里,果然沉潜着她看不懂的什么。“你不喜欢在‘云锦纺织’工作吗?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夕阳产业未来不会有什么好发展?”
他讶异地扬眉,眼眸闪过兴味。“不简单,你也知道什么叫夕阳产业?”
“喂,你把我当笨蛋吗?”她不满地噘唇。
他顿时朗笑,伸手揉揉她的头。“我只是觉得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脑子里不该想这些。”
“那我应该想什么?”
“想些风花雪月的事啊,想隔壁班的男生喜不喜欢你。”他深刻地瞅着她,也不知是认真的,还是玩笑。“我以为你们这年纪的少女最喜欢作这些梦,不是吗?”
什么嘛!他把她当成那种满脑子都飘浮着粉红色泡泡的傻女生吗?
她气恼地拍一下他的臂膀。“就说了不准你把我当笨蛋!”
“我怎么敢?”他笑着抓住她的小手。“大小姐——”
“不要叫我大小姐!”她尖锐地驳回他未及出口的言语。
他一怔。
“我是说……”血流在体内悄悄地沸腾,蒸红她粉嫩的脸蛋。“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织心。
她想听他这样唤她,用很浓很浓的感情,像呼唤着某个很特别的人,牵紧她心弦,就算因此扯断也无所谓。
没关系,她愿意为他心痛。
艾织心垂敛眸,双手紧紧拽着素描本,亭亭玉立于风中,发丝扬舞,衣袂翩然,美得像一幅画。
季石磊痴痴地望着。这一刻他还不知晓,这幅画会那么深刻地烙上他心版,教他许久许久都不能忘怀。
正当两人彼此怔忡相凝的时候,春雨毫无预兆地落下了,雷电在天际劈闪,一道一道,朝这边直击而来。
艾织心惊骇得尖叫,季石磊一凛,连忙握住她的手,领她躲进附近一座凉亭。
“别怕,只是春雷,一下就过了。l他拂去她颊畔湿透的发绺,掌住她纤巧的脸蛋,安慰她。
他知道,她从小最怕雷鸣了,六岁那年,她半夜遭落雷惊醒,找不到爸爸妈妈,哭着打电话向他求救。
他接到电话,立刻穿过暴风雨,从小屋赶到主宅,抱紧蜷缩在角落颤抖的她。
那时候的她好娇小,可爱得惹人怜惜。
季石磊胸口一拧,不觉展臂揽紧怀中轻颤的娇躯,她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她很惹人怜呢?甚至更可爱了,总是拿着根羽毛,搔痒他的心。
他低头望她,她全身湿透了,如一朵出水芙蓉,玲珑地偎在他怀里,挑战他的欲望底线。
“织心。”他哑声轻唤。
她一震,忘了惊惧,扬起水蒙蒙的眸。
“织心,织心,织心……”
她呼吸乍停,春雷依然一声声在天空劈响,她却听不见,听见的,只有他情动的呼唤。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她暖热的胸房,因此融化。
“织心……”
是谁先吻上谁,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只记得,那个织着春雨的黄昏,他们交换了数不清的亲吻,啄遍对方每一寸柔软,吻到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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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犹如一场春天的骤雨,来得如此仓促,教人措手不及,一下便湿透了心,于是不管甜蜜或酸苦,都密密麻麻地渗进内心最深处。
心变得柔软了,感受变得丰富,天空蓝得好透明,阳光温暖得不可思议,空气嗅起来,竟好似棉花糖的味道。
好容易笑,一点点小事便幸福得要飞起来;好容易流泪,听不得情人一句稍稍不中听的话;好容易陷入愁云惨雾,只因为对方少看了自己一眼。
容易快乐,也容易受伤,世界不是绝对亮丽的彩色,便是绝对的阴暗。
生活的重心,全绕着他转,随他欢喜随他忧,就算见不到他,也总是思念着他,然后在尝着相思苦的同时,自虐地感到愉悦。
这就是恋爱?简直像傻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