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修,麻烦你醒一醒好吗?”
啧!说话这么客气,肯定是丑男。
“要债的请走前门悼念,李元修刚英年早逝,送钱来的请放下,明天写张感谢函给你。”她刚好非常缺钱。
“你……你是女的?”这声音……
迟疑了一下,来者的嘴角抿得很紧,像是讶然也似在忍笑。
“不,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只是父母生得不好,听起来非常女性化。”她没好气的回道。
就算她衣服穿得宽松些也不至于瞧不出她的性别吧!该有的凹凸曲线一样不缺,瞎子才会分不出男女。
面向上躺在陈旧摇椅上的李元修以草帽覆盖易脱皮的脸,一头发质不算太糟的长发塞入方块巾内,草屑泥土沾满一身,看来就像正在偷懒的农家子弟。
不过足下那双义大利进口的高跟鞋就显得突兀,满布泥泞的看不出价值感,送她鞋的明光恐怕会恨她将名牌当地摊货糟蹋。
“李小姐,我……”
她摆摆手,要他走远些别妨碍她的清修。“施主,布施请找有钱人,本人非常贫穷。”
“那你需要救济吗?”柳桐月难得幽默的忍俊不已,头一回觉得女性也可以很风趣。
“如果你嫌钱太多花不完,我会以做善事的牺牲精神帮你分散风险。”她已经不相信好运这回事。
瞧她的举手之劳得到什么?一撞破民宿和几张不事生产的嘴。
早知道平白送到眼前的礼物有鬼,她死也要装出为善不欲人知的神圣样,坚决婉拒人家的好意只接受表扬,起码还能多张奖状当摆饰,表示她的良心还没死绝。
哪会像现在鬼一般的模样见不得人,腰酸背痛外带五十肩,年纪轻轻已经像个老太婆只想躺着休息,渴望有双手来个马杀鸡。
很奇怪,为什么是马杀鸡而不是鸡杀马呢?
算了,她太累了不想思考,请让她安静的死去,狗屎由别人去踩。
“你很有趣。”兴味的眼不知不觉地漾起笑意,悄悄地将她放入心的一角。
“谢谢。”他怎么还不走,没瞧见她不想招呼人吗?
“累了吗?”话变少了。
对,十分累,累到不行,你有意见?“你见到支离破碎的尸体吗?我想你可以到太平间吊唁我。”
她完全死透了,只剩下一口气在算时辰好投胎。
“哪里难受?”看得出她不适合做粗重的事,城市来的女孩都太娇贵了。
他不免想到很久以前有位爱笑的开朗女孩……咦?他竟记不得她的长相,那双含泪的眼不再揪痛他的心,时间似乎沉淀了年少轻狂。
一段情能记忆多久他不晓得,因为他已忘了那份悸动的感觉。
直到现在。
“全身骨头都散了,你要……噢!舒服,往上提些……”绝对是丑男,人越丑越温柔,这是至理名言。
眼微闭发出呻吟声,轻哦细嘤地非常暧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大白天干什么龌龊事,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的翻覆云雨。
向来清心寡欲的柳桐月脸上蒙上一层笑意,很久没这么放松的心情为之一宽,温暖的热流轻慢地流遍全身,平静无波的心房起了荡漾。
他很想取下草帽瞧瞧她长得什么模样,但基于礼貌不好做出越矩的举动,他的身份让他多了层顾虑。
“你很少劳动是吧?”筋肉绷得很紧,不舒张开来会有个难过的夜晚。
可能会酸痛上好几天,以她的情形来看。
“嗯哼!”免费的按摩真好,希望他别像老太婆一样爱耍心机。
“你从都市来?”她有都市人的紧张步调,老和时间赛跑。
“嗯。”真舒服,舒服到让人想睡觉。
“一个人不辛苦?”他指的是经营民宿。
“不,我有明光和思思。”过几个月还有个小讨债鬼叫人愁。
“你的朋友?!”听起来不像是家人。
莫名的涌上一阵心疼,为她声音中的无所谓感到怜惜,她若不是和家人处不好便是失去家人。
“嗯。”问这么多,身家调查呀!
“她们对你很好?”他直觉地认定两人是女的。
开始有点不耐烦的李元修打了个哈欠,想下逐客令又开不了口,这双充满电流的大掌舒缓酸痛,让她整个人活了起来像踩在云端。
她猜想他的职业是按摩师,其貌不扬却有一副好嗓门,没人理会害他孤僻太久了,所以一逮到有人肯跟他交谈便没完没了,健谈的不放过任何机会。
看在他不带邪念地只按摩她的肩胛附近,她可以给他打八十分,人丑心美足以弥补外表的缺失。
“你想睡了?”
对,你能不能闭嘴?真聒噪。“辛苦了,四处做户口普查。”
“户口普查?”他一头雾水的忘了力道,一时按得重些。
“噢!好痛,你要拆房子呀!”拆了她这幢房子重新组骨。
柳桐月抱歉的一笑,可惜她没瞧见,滑落颧骨的草帽仍盖住三分之二的脸。
“拆房子?”
“请问政府花了多少公币请你做调查,要不要祖宗八代都列印给你?省得你找我麻烦。”她和远古时代的生物有代沟。
他了悟的发出低沉笑声。“我懂了,你在怪我问太多私事。”
“嗯哼!”孺子可教也。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她很忍耐的说了一声,“请。”
“你是李元修吗?”他要找的对象应该是个男人。
翻白眼又叹气的李元修不得不佩服他的耐性,居然能好言好气的和不认识的人聊上半天,还没被她的坏脾气吓跑。
如果每一个要债的都像他软泥似的性子,恐怕欠债的人会赶紧凑钱好打发他,免得被他的泥性子磨得不成人样还得倒贴伤药。
“不,我是鬼,麻烦你送上挽联、奠仪,三鞠躬后自己到门口取条毛巾走人,谢谢。”他以为和鬼说话不成?!她还没那么面目可憎。
笑声清朗流泻而出,男子因她语气中的委靡而流露出温柔,真诚无伪的发自内心,使他俊美无俦的面容散发出令人心口为之一化的柔光。
若是熟知他清冷性情的人可能会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他也有人性化的一面,并非天人。
“很好笑是不是?我让你笑不出来。”恼怒的小女人有点忘恩负义的打算偷袭。
待过育幼院的人多少有些自卑,明明人家毫无意义的玩笑话都能曲解成攻击的言语,立即反应过度的反击,非要对方无招架能力为止。
从小习惯保护人的李元修有个要不得的缺点,那就是太过冲动,凡事能用拳头解决的事绝不用脑,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考虑使用快过期的屯积脑汁。
十岁以前保护她神经纤细的母亲以防她自残,十岁以后多了两个不长进的朋友,为了抢食物、反抗院长严苛的铁腕教育,她由拳头中摸索出一则生存真谛。
强者有饭吃,弱者哭哭啼啼,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强,因为她要保护笨蛋。
所以她的身体语言练就了一套生存之道,先下手为强准没错,谁叫他笑得这么开怀,害她很想扁人。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挥出去的拳头才举到一半即被挡下,包握在大得离奇的手心里。
怔愕,不解,困扰……
“天呀!天呀!你……你怎么……在这里……”
快找个人扶住她,她要晕倒了。
“魔魔小姐你晒昏头了呀!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嗟!怪女人。
惊讶的两颊绯红的邢魔魔口齿不清的指着她。“不是……你……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