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整装一下。
她知道为人母的想法,但说不出个好理由,净是笑得歉然。程父将报纸搁在一边,善解人意的解围:“有什么关系?自然就好。维亮不是外人,不会在意这些的”维良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本来应该如期举行订婚礼。
“妈,别老啰嗦小兰,我那件西装改好了没?”这是程如兰的大哥,对她眨眨眼,和父亲同声同气的他,表达的是同样的无声语言——没关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经过医院那段生死交关的历程,他们极为珍惜“乍看”完好无恙的小妹平安回归从前的生活,纵使她变得记性差了点,动作慢了点,习惯怪了点,脾气也好得多,也无损于她是程家小女儿的事实,更何况医师叮嘱过,这么严重的撞击,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他们一点也不介意。
但是她相当的介意,而且浑身不自在,所以草草用完早餐,她又回房,对着一室陌生却必须努力熟悉的一景一物枯坐。接下来,她该思量如何面对即将来访的沈维良,这又是一个难题。
怔了半天,随意旋开一只橘色唇膏,对镜抹上唇瓣,忽然怔怔看着镜中那张脸,十指自额头两腮,慢慢摸索下来,下滑到胸口、腰际、打住,喃喃自语起来:“原来他喜欢这样的脸、这样的身体,还有这样的心,我怎么都不知道?打扮?他也喜欢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我是傻子,什么都看不清,反应慢半拍……”她咬着唇,猛然抓着脑袋自责。“但是他不应该,不应该……”拳头锤击台面,禁不住嘤嘤啜泣,泪水蔓延了两只手掌,瞬间又止声,“不能哭,不能哭,一切都过去了,哭也没用……”
她深吸一口长气,抑制奔腾不已的悔恨。她不能无端失控,上次就让那个行事特异的安曦给撞见她失态的样子,他看起来大而化之,没问些什么,但绝非无心眼,这段时间她一定得撑住。不过有时候真难防范,比方说那只其貌不扬的老狗,竟然一眼看穿她,当场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不支昏倒,成了一桩笑话。对了,狗,得多注意狗!幸好程家没养狗,她可不能三不五时昏倒让人生疑。
“小兰,维亮来了,现在方便吗?”程母将轻掩着的门推开了,探头问道:“啊?方便,我现在没事。”她从座椅上局促的站起来,背抵着梳妆台。
昨晚沈维良来电告知今天将来拜访事,她已入睡,没有亲自接听。今早被知会后,她开始坐立难安,和前两次见面相较,并没有渐入佳境,反而更加惶惶不安。到底该如何面对他?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她甚至无法想像,因为一旦进入想像空间,就会引发心痛,一心痛必然导致失常,一失常绝对吓坏一干人等。
“如兰?”沈维亮不知何时已走进她,困惑的抬起她下巴,一脸忧心,“你哭过啦?”手指掠过她脸上的一方湿痕,她吓得倒退一大步,避开他的抚触。
沈维亮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显得很突兀,但程如兰过于生分的举措让他不敢再冒进,他想了一会,自行坐在床沿,轻快道:“这次出差忙了一个月才回来,一阵子没看到你,我们好像更生疏了,一点也不像快要订婚的情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聆听着,缓缓抬眼,鼓起勇气注视他。
“你要不要考虑休一段长假?每天开三十分钟的车到郊外上课对你的身心总是负荷,依你的情况,请长假校方应该不会反对。”
她看着他。
这一段日子,他可是一点都没变,一贯神采奕奕,繁忙的工作只有令他更加自信,姿态更挺拔。费解的是,从认识他那天起,她几乎没有见过他为任何事,任何人伤神,单单别人为他伤神过,为他若无似有的温柔发傻过,但是他是那么迷人,仿佛为他伤神是注定的诅咒,而他也习惯了这种状况,从不质疑,理所当然的接受一切好意,接受的不留痕迹。
以往她一直以为,从他专注的凝视里,曾经看到独一无二的爱意,现在仔细思量,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或许,他的眼里原来什么都没有,是她误会了?那些为他伤神的女人都误解了?
“如兰?”他举起右掌在她面前挥了两下,“哈罗,还在嘛?”
她连连点头,挤出笑容,“在,我……偶尔还会头痛,做恶梦,有些事记不大起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不是有意的。”她走过去,谨慎的解释着。
“这很正常,我能理解,不过你……”他眯着眼端详她,继而皱眉,“不会是——把我忘了,却不敢直说吧?”
她愕然,接着失笑,“怎么会?你在开玩笑,我怎么会忘记你。”
“哦?”他站起身,不十分确信的表情,“能证明吗?”
“怎么证明?”她心不在焉的反问,落入另一个思绪。
“很简单,”他捧住她的脸,说话时的热气拂在她鼻尖,“你受伤以后,我就没吻过你了,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和以前不一样?”说着俯下了唇。
那几乎是刹那间的事,当她惊魂未定时,看到的画面是自己握紧的右拳,和跌坐在床上捂住左脸,大惊失色的沈维良。
“如兰,你做什么?”沈维良不可思议的惊闻,他连她的唇都还未碰到啊!
“你……”她胸口剧烈的起伏,泪眼模糊,指着他厉言:“你才是什么都忘了!你忘得比谁都快,为什么半年不到,你就可以轻松的对别的女人又吻又抱?你到底有没有心?让我看一看,看一看你的心——”
她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使劲拉扯。沈维良制住她,驳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忘了什么?我不就在你面前?”
“伊人,记不记得这两个字怎么写?你那么聪明,不该忘得那么快,告诉我,请你告诉我,求求你……”来不及了,来不及阻止溃堤的眼泪,她颓然滑下床沿,成串的泪珠洒在裙角,湿成花。
“伊人?”他呆若泥塑,默念一遍,好看的五官凝聚了复杂的表情,口吻转为低冷,“伊人,为什么提她?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这件事。”
“我真的不懂,如兰,你让我糊涂了。我们都决定要订婚了,为什么再提起伊人?是不是你始终不相信,我没有爱国伊人,还是你又听到了什么?”
她松开十指,慢吞吞的直起身,用衣袖抹干面庞,正好衣裙,抚顺乱发,激烈的情绪消失迅速,恢复淡漠有礼的姿态,只是语带僵直,带着隐忍的颤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别见怪。最近急性差,我保证,不会再提起她了。”
沈维良叹了口气,扣好被扯脱的衣扣,遗憾的看了看她,走到门口,思索一下后,慎重表示:“我希望你尽量把心情恢复起来,如果你对我真有疑虑,不妨把订婚延后,不必太勉强。
“维良,对不起。”
“不虚言抱歉,我只是不明白,我已经选择了你,你又何必担心?”
房门掩上,她木然走到窗前,视而不见的望着窗外的玉兰树叶。
她终于亲耳听见他说了那句话,本来只村子想像中,一旦真是的道出,她竟然能稳稳站住,没有昏厥,那么,当初为何不能如此?没错,那句话如利刃划过,她几乎可以感到无